侍卫用刀一敲,陪葬箱子上的锁应声而开。
“砰”得一声掀开,里面的金银露了出来。
那二十四箱里,只有少数的几箱放的是,汪老太师生前的用具。
一共搜出三万两现银。
百官哗然。
汪侍中被押入大理寺牢中听候发落。
夜深,墙壁上跳动着火光,显得牢中更加阴暗潮湿。
狱中的男子被剥去服制,头发凌乱,胡子拉碴。
他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入神。
长欢隐在暗处,一直观察着。
起初他一动不动,好像死了一般;
后来他睁开眼睛,那一瞬脸上出现认命的神情。
可他转转脑袋,似乎是推翻了定论。
他扶了扶发髻,没有窘迫,没有认错,反而是一身傲骨。
把自己打造的,像是落难的忠臣。
长欢啐了一口,他一道眼神像毒刺一样射过来。
“谁在那里?”
长欢从阴暗处现身,一步一步走到牢门前。
丝毫不惧他的威慑,就这样死死地盯着他。
“你是谁?”
每个凶手都会这样问。
他们并没有将自己造过的孽,牢牢记在心里,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谁来寻仇?
这样想着,长欢眼神也逐渐狠厉。
也不说话,就那样死死盯着他。
“来人!”他朝着外面大喊,想把狱卒吸引过来。
没用的,就算叫破了天去,也不会有人来。
长欢手指轻叩,牢门发出清脆的金属响声。
就是这样,越一言不发,越让人恐惧。
越不知道来意,心中就越忐忑。
“你是赵家派来的?”
“一个江都末流,不就是仗着女子以色侍人,还想与我汪家并肩?”
“算盘打得太好了......”
看来他是亏心事做了太多,一时还想不起来怪哪件。
长欢冷冷地笑了一声,“汪大人似乎还没看清形势,谁人还能救你?”
“人赃俱获,你都在大狱中,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破败。
“皇上圣明,必能还本官一个清白。”
长欢嘲讽:“汪家哪还有什么清白?”
“侍中大人认罪,将剩余的赃物还回来,汪家的小辈还有活路。”
“若是拒不悔改,皇上会下旨灭掉几族就不清楚了.......”
汪自骞几乎要咬碎后槽牙,恨恨道:“你是皇上的人?”
长欢但笑不语。
“我们汪家助他,登上皇位。他不能这样过河拆桥!”
“你们汪家过河拆桥的事,你们手上沾染的血,还少吗?”
汪自骞眯起眼睛,他应该是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虞家的那个女儿?”
不愧是浸入官场多年的老油子,他一下就猜出了长欢的真实身份。
他开始尝试着动摇长欢的决心。
“虞家当年都是谢家一手构陷的,与我们汪家可没有关系。”
“更何况,当年是高祖的意思,谁敢违抗?”
这话长欢听过无数遍了.....
是你们起了歹意,你们蓄意陷害,现在错往上位者身上一推就了事。
王樟延说得对,如今,她可以选择了......
任他说再多,长欢也不为所动。
“冤有头,债有主。”
“什么理由我不在乎,我只看结局。”
“只要你活着一日,我就会盯着你一日,直到你身死魂消。”
长欢心里如是想。
汪自骞轻浮地笑了,似乎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长欢毫不在意,逆着光大步离开。
他像是疯了一样,哈哈大笑从身后不断传开。
“一语成谶,一语成谶啊.......”
行至狱外,长欢心底的紧绷感才渐渐散去。
空地那头有个人,正在等她。
长欢走近,才看清来人。
有些奇怪他的来意,也许同为汪家人,此刻是一条战线吧。
汪非看到了长欢,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
他犹豫了一会才上前,交给长欢一包东西和一张便签。
长欢不明所以,在他歉疚的目光中接过来。
“剩下的银子应该在这,他们约好明夜子时从塘沽渡口出发。”
长欢疑道:“你为何不交给李大人?”
汪非抿了抿唇,“我到底还是姓汪,不能做得太过。”
“而且,我觉得你可能想要亲眼看看。”
长欢听出了他话有所指。
脑海里跳出了一个答案。
一个长欢不想相信的答案。
长欢手里捏到了别样的触感。
嗯,一包碎片?
一包骨头碎片?
借着火把微弱的远光,长欢才发现上面好像有字。
随着汪非的话,字也渐渐露出它本来的面貌。
“汪家从旧时候起,就信奉天时地利。”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三代以后,祸及全家。”
“这是关于汪家的预言。”
长欢皱眉,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们认为要在危险来临前先行铲除,所以一切和预言有关的人、事都不能放过。”
长欢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虞家和这个预言有关系?”
汪非点点头,“我虽不知细节,但我偷听过我爹谈话。”
长欢没想到,竟是为了一个毫无根据的预言。
她不怒反笑,痛到极致的情绪,让她的眼睛迅速变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流出血泪来。
思绪变为漫天的落叶,长欢似乎也是其中一片。
可笑至极。
她仰天痛呼:“天命难违,人事难料!”
汪非怕她摔倒,伸手想去扶她一把。
被长欢一把推开,险些一个趔趄。
长欢就这样笑着,踉跄着,消失在视线里。
***
漆黑的夜晚,一艘小船悄然靠近了渡口。
船上的人影幢幢,他们压低了声音,只用眼神和手势交流。
船头站着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确认安全以后,他们弯腰往船上快速搬着。
月亮藏匿在厚厚的云层之后,只透出几缕微弱的光线,勉强照亮了江边的渡口,也照亮了女子紧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