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指导走到他们面前， 哼笑一声，翻了个白眼，“我不来你俩就不能自己练吗？”
“那不是需要您在旁边盯着给战术吗。”王楚钦小嘴一叭叭，来十个能哄好十个。
孙颖莎已经上桌跟陪练们开始热身球了，1对二，右手接球，左手还帮王楚钦拿着拍子。
肖指导都看不下去了，踢了王楚钦一脚，“别贫嘴，赶紧去练球，妹妹一会儿热身球都打完了。”
“好，等我带个髌骨带。”王楚钦扭头看了眼专心致志打球的孙颖莎，小跑着到围栏边缘躺着的小白箱里拿髌骨带，在腿上环绕一圈缠好。
王楚钦赶在热身球快结束前，终于收拾好，跑到球台边上，十分自然地从孙颖莎手里接过自己的拍子，加入热身行列。
按照孙颖莎计划，所有的混双训练安排好之后，再把剩下的休息时间利用起来，跟邱指导一起练单打。
但今天一整个下午的混双，让孙颖莎感觉跟平常不太一样，王楚钦总是时不时就会出现在她对面，打着打着就开始给她喂球，只要不是特别过分，肖指导也没有拦着，转过身跟邱指导说话，装作没看见。
下训之后，孙颖莎还想陪王楚钦练会儿，王楚钦给邱指导使了个眼色，邱指导躲开视线，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最后还是肖指导疼徒弟，帮他把话说出来了，“邱贻可，你带莎莎回去看看录像吧，大头再练会儿。”
邱指导想无视也没法无视，看向孙颖莎，孙颖莎也看向他，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在说：“不要，我要练球。”
邱指导再次把目光放到肖指导身上，肖指眉头一皱，“看我干什么啊，回去看录像啊，我跟大头练完去你屋里找你们，带着她俩再复盘一下混双。”
“好。”邱贻可有预感，再不走就该挨骂了，应了一声赶紧拽着孙颖莎跑了。
王楚钦留下来跟肖指导练单打，肖指导一边喂球一边嘲笑道：“你小子还挺是个爷们的。”
王楚钦正手拉过去一个球，喘着粗气回道：“您对徒弟最大的评价是不是就是爷们了。”
肖指导笑的不置可否，直接道：“差不多吧，你能给莎莎喂球是我没想到的。”
王楚钦嘴角咧出一个笑，爽朗地回道：“想让她下训之后多歇歇，别这么累。”
一个走神，步伐没到位，王楚钦习惯性反手接过去一个，肖指导停下来，冲地下扬了扬下巴，“反手拉了一个，三个没上台，还漏了两个个，三十。”
王楚钦叹了口气，把拍子放到球台上，双手撑地做起了俯卧撑。
肖指导走到他旁边，抱着膀子倚靠在球台上，“你就不累了？莎莎愿意陪你练，多练会儿没什么，不用特地把她的单打训练压缩到正常训练时间上。”
王楚钦撑起来，深吸一口气，笑着回道：“不一样，我有预感，她能拿冠军，我得让她休息好，也得让她训练好。”说完，身体往下压继续做俯卧撑。
肖指导若有所思，小心问道：“你俩同样都是兼三，你觉得她有可能拿冠军，就想让她的时间更合理一点，有没有想过自己也能拿冠军，你也需要合理的休息。”
王楚钦身体僵硬了一瞬，咬紧牙关，连着做完最后三个，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闷闷地道：“您都没让我看单打的录像。”
肖指导一愣，耳朵嗡的一声鸣响，周遭的一切声音都仿佛被隔绝在外，只有王楚钦那句话回荡在脑海里，久久不散。
王楚钦歇过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爬起来之后，没心没肺地笑道：“混双我一定会拿下来，团体我也会努力不拖后腿，给大家凑分的，单打我尽力而为。”
肖指导活动了一下手臂，面无表情地道：“今天就到这吧，回去复盘。”
“嗯。”王楚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肖指导一起走出训练场。
回宿舍的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罕见的沉默。
坐电梯上楼，王楚钦路过邱指导的房间，停下脚步想直接进去，肖指导终于开口：
“先去我那吧。”
王楚钦抬眼看着肖指导，乖巧地点点头，“好。”
回到肖指导房间，王楚钦把小白箱放到门后，走到沙发上坐好。
肖指导从桌上拿了两瓶矿泉水，递给王楚钦一瓶，淡淡地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让你看单打对手的录像？”
王楚钦拧开瓶盖，瓶口刚怼到嘴边，闻言又放下，认真注视着肖指导，粲然一笑，“没什么好问的，您这么安排肯定有您的道理，我尽力打好每一场球就行了，不想操心这些。”
肖指导张张嘴，一些话卡在喉咙里却怎么都吐不出来，他看着面前没心没肺，正咕噜咕噜大口喝水的王楚钦，心脏狠狠地疼了一下。
王楚钦很敏锐，比他们想象中的更敏锐。
“你呀，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肖指坐在凳子上，无奈地道。
王楚钦伸了个懒腰，身体结结实实地往沙发上一靠，无所谓地道：“不差钱，我们去看录像吗？”
“不去了，我给coco说一声，在这看单打吧。”肖指导说着，起身去拿他的平板。
王楚钦一愣，赶紧道：“不用吧，混双对你这么重要，没必要这样，单打我回去之后自己也能看。”
肖指导只是摇摇头，把平板拿出来递给王楚钦，“不，起码不要在这留下太多的遗憾。”
王楚钦愣愣地接过苹果，肖指导坐到他旁边，打开存放着单打对手资料的文件夹，播放第一个视频。
“老规矩，自己先看一遍，然后我跟你复盘。”
王楚钦还没回神，脑袋被人揉了一把，粗糙的手掌带着温热的体温，耳边是肖指从未有过的温柔：“好好看录像，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你只需要拼尽全力，对得起自己。”
“嗯……”王楚钦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低着头专心看录像。
肖指导见他进入状态，放心地起身走到床边，靠在床头打开微信给张指导发消息。
肖指导：你家小儿子怎么养这么听话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啊。
张指导：嗯？
肖指导换了个姿势继续输出：“我让他看团体第一个遇到的对手录像，他下午借着训练时间给莎莎喂球，让莎莎结束训练之后能多休息一会儿。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小儿子说他有预感莎莎能拿冠军，我问他你怎么没想过自己也能拿冠军，他跟我说我都没让他看单打录像。
张指导：唉，他从小就这样，非常擅长透过现象看本质，但是京队的哥哥、长辈都很宠他，不会给他训练之外的压力，算是无忧无虑长起来的，也没什么值得他发脾气的地方，要么说叫他小少爷呢，但孩子真不傻，心思重的很。
肖指导：我现在在让他看单打，虽然我们都知道是白费力气，但他想尽全力打好每一场比赛，我作为他的教练，不应该拖后腿，起码让他能少留下点遗憾。
张指导看着手机屏幕发呆，眼里除了遗憾还有一丝丝无力，“有时候觉得他要是没那么听话就好了，脾气大一点，起码不至于招这么多人心疼。”
肖指导深有同感，附和道：“这个我有发言权，我以前的那些逆子谁有我钦儿这么好的待遇，太乖了。”
“一切照常训练吧，我倒要看看他们想搞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张指导输入完发送过去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泄了力，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
邱指导房间。
孙颖莎一场球都看的差不多了，按下暂停，扭头担忧地望向邱指导，“他俩怎么还没过来，不会在训练吧。”
邱指导摇摇头，道：“没，在肖指导房间看录像呢，你看完了？我跟你复盘就行了。”
“马上，就剩几个球了。”孙颖莎点了下平板，把剩下的看完。
跟邱指导复盘完已经将近十一点了，孙颖莎揉了揉咕咕直叫的肚子，委屈巴巴地说：“看得太入迷了，饿了。”
“走，看看肖指导跟大头干什么呢，然后带你去找点饭吃。”邱指导收好东西，笑着拍了拍孙颖莎的头。
师徒两人一拍即合，到肖指导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喊了声“稍等”，大概过了十几秒，房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肖指导看见他们的时候笑了，“你俩这是复盘完了？”
孙颖莎点点头，“嗯嗯，复盘完了，准备去吃饭，看看你们干什么呢，吃饭没有？”
“还没，一会儿结束了去吃饭，你们先去吧。”
孙颖莎看向邱指导，邱指导哪里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赶紧道：“那等会儿你们吧，我俩也不着急。”
孙颖莎使劲点头，表示赞同。
肖指导也没拒绝，侧身让开，“那进来吧，我们也快了。”
孙颖莎刚进门，就见王楚钦正对着她挤眉弄眼，憋着笑走过去，若无其事地坐到他旁边，小声道：“你的我也帮你复盘了，笔记一会儿吃完饭给你。”
王楚钦一脸惊喜，抬手要give five，孙颖莎轻轻跟他的掌心碰了一下，催促道：“赶紧复盘你的，我快饿死了。”
“那我们去吃饭吧，我边吃边看。”王楚钦瞬间心疼的不行，收起平板眼睛看向站在门口聊天的两位指导身上，喊道：“肖指导，我们先去吃饭吧，太晚了。”
“可以。”肖指导一口答应，速度快到让孙颖莎都没反应过来。
从孙颖莎进屋到出门，全程不超过3分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楼下了。
肖指跟邱指在前面走，两个小孩跟在后面，聊着孙颖莎刚复盘完的混双比赛。
孙颖莎复盘的很详细，王楚钦边认真听边点头，一家四口各有各的烦恼，也各有各的幸福。
吃饭的时候，王楚钦在看录像，孙颖莎在安静吃饭，肖指导跟邱指导快速解决完自己盘子里的饭菜，跟孙颖莎说：“妞妞，你陪哥哥复盘，我跟邱贻可出去抽根烟。”
孙颖莎脸上瞬间挂上嫌弃的表情，质问道：“就不能不抽吗，天天抽烟，对身体不好。”
肖指导讪笑一声，邱指导一巴掌拍她脑袋上，佯装生气，“怎么跟肖指导说话呢。”
趁着孙颖莎被打懵的时候，俩人悄悄地溜了。
王楚钦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往嘴里扒拉一口饭，重新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录像上。
孙颖莎揉着脑袋，腮帮子鼓的圆圆的，活像一只生气的小海豚，嘴里嘟囔着：“谁乐意管你们啊，不识好歹，哼！”
王楚钦复盘完，跟孙颖莎一起出去找肖指导跟邱指导。
肖指导跟邱指导站在垃圾桶前面，不知道在聊什么，王楚钦拽住孙颖莎，没让她继续往前走，小声道：“喊他们一声再过去吧，别听到什么不想让我们听到的。”
“行吧，背着我们还有秘密呢。”孙颖莎勉强接受这个提议，冲着他们的背影喊了一嗓子，“肖指、邱指，你们抽完了吗？”
两人同时回头，看向远处的王楚钦跟孙颖莎，肖指导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笑道：“抽完了，走吧，回去了。”
得到答复，王楚钦跟孙颖莎才一起走过去，孙颖莎刚靠近就立马离得远远的，嫌弃地喊道：“你俩一身烟味，熏死了！”
“哈哈哈哈哈，那你离远一点，走一会儿散散就没味道了。”肖指导大笑着回应孙颖莎的抱怨。
王楚钦也笑着远离他们，跟孙颖莎站在同一站线上，孙颖莎剜了他一眼，小声警告道：“你不许学他俩抽烟，烟味太大了，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对身体健康也不好，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抽烟。”
王楚钦立马收敛起笑容，正色道：“我保证，我绝对不学这个，我要是学了我就是小狗。”
孙颖莎一下被哄笑了，连带着看前面那俩一身烟味的教练都少了很多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