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教室内,同学们容光焕发,坐得出奇的整齐,第一排又缺少了那个歪着坐的小小身影。
台上的澜澞一只手靠着桌子拄着脸,另外一只手反复上下玩弄灰色粉笔,俯瞰全局,心想道:“最后一天了,这么重要的日子,难得我早起一回,澜月廿怎么还能来晚呢?真期待他编出来的奇怪理由。”
同学们按捺不住内心中的骚动,小声说起了话。
“现在心情很通畅呢,大概是因为明天就放假了。”
“现在不开心,难道等着假期里考试成绩出来再开心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反正也考完了。”
澜澞见状,用粉笔敲了敲桌子,“来,同学们,我们先把今天的标题写上,十一月份,最后一节课‘分队通知’。”
趁老师背过身写板书的间隙,门口伺机多时的月廿闪到座位上。
“跑得真是仓促呢。”澜澞发觉迟到之人潜入,没有回头,再黑板上打出长条的横竖线,笑着说道,“来晚的同学交一下作业,一会儿安排分队了。”
月廿傻了眼,连忙拍石浩然,“早熟佬,怎么还留上作业了呢?”
“你昨天用那个黑色玩偶套住整个头的时候留的,我当时还想……”
“哎呀,是啥?快点说呀!”月廿召唤出纸笔。
“给学校的评价,你稍微写点‘环境优美’之类的就行。”
“给学校的评价?”
月廿本想写个“你开心就好。”,怎知刚写了个“你”,石浩然突然发出警告。
“你不要乱写,这个是会交到校长那里去的,父亲经常看到深夜。”
“哦?”月廿一笑,妙计涌上心头,迅速写下寥寥几字,不顾石浩然的阻拦,快步走到讲台前。
讲台上堆着一叠蓝色的纸,月廿将自己的危险纸条倒扣在上面,若有所思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石浩然便面平静地试探道:“你在盘算什么呢?”
“我盘算?我时刻都在盘算呀。”月廿又从右手弹出小黑,把玩起来,“你是对我写的评价感兴趣吧?我写了个‘祝你延年益寿’。”
“你的心意他会心领的。”石浩然笑笑,转眼看向老师画的表格。
他心里生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以澜月廿的性格,加上得知父亲会亲自看,一定写了重要的事,即使任务即将圆满,我也不能懈怠。
台上澜澞完成工作,黑板上的表格分成三列,对应学生们的座位,每个表格中都有数字,大到四百多,小到个位数。
石浩然一看,对应自己座位的数字是一,不出所料,同桌也是一。
月廿专心给小黑上刑,根本没看其他人都万般期待的队伍编号。
澜澞清了清嗓子,说道:“这就是分队情况了,可小声讨论。一个月之后,你们就是二年级的学生了,会分到不同的班级,那里有新的同学和老师。你们还会与另外三个命中注定之人组成小队。”
同学们各个陷入回忆,百感交集,脑中全是这一年中与台上这位温柔的大姐姐的点滴,满座掩泣。
澜澞继续道:“在这里,老师祝你们都能快乐幸福,也恭喜你们又长大了一岁。从今往后,你们的学习之路虽然不再会有我的身影,但我会一直注视着你们继续前行。”
此时,一位呆毛少年拿着手中的半块面包,泪崩道:“老师,我舍不得你!”
他的黄能眼泪就像流过堤坝的第一滴水,牵引出更多的哭喊声。
澜澞默默坐下,笑而不语。
学校的广播中传来校长石心的有力的发言:“初学阶段的孩子们,不必留恋当下的美好,你们的正前方,是整个世界。作为学期最后一天,今日课程可提前结束,十分钟后就能自行离开,或是去看看楼上的新教室。”
“老师……”台下的学生们依依不舍。
澜澞的视线扫过孩子们稚嫩的面庞,似乎是想全部记下。
在她看来,每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个体,都独一无二,绝不是那种小说中无名无姓的配角,绝不是那种榨干利用价值就能轻易抛弃的工具。
“真不知道这帮小家伙毕业那天还能不能记得我这个老师,算算,算算,已经有十一届了……”
月廿沉浸在这种美妙与哭嚎此起彼伏的交响乐中。
石浩然和背对着他的同桌说道:“澜月廿,我们是一个队的。”
“然后呢?这不是意料之中吗?”月廿还在进行着手中的神秘动作。
石浩然难压心中喜悦,“我们是一队,最被尊者看好的一队,小队联合行动都是有尊者协同的。”
“不感兴趣。”月廿又突然说道,“澜澞老师也是你们派来监视我的?”
“不是呀,她虽然达成了进入的标准,但没有接受邀请。”
“那这个你又怎么解释?”月廿头顶蓝光闪耀,虽然只有一刹,但石浩然看清了,那是十字架,是澜澞老师的道之相操控台。
“老师把这个……”石浩然满脸不可思议,但下一秒镇定下来,道,“她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要换老师了。”
“你们到底在我身边插了多少人呀,该不会全班都是被绿能缩小年龄的监控吧?”歪着坐的月笑道,“是呀,她都在这个岗位上兢兢业业迟到了十几年了,怎么会答应去黑能满天飘的城外呀。”
“哦?”石浩然眨眨眼,道,“从何听来的城外呀?”
怎料此时,月廿画风一转,得逞一笑:“原来如此,驻扎在城外呀,我说城里怎么一片祥和,找不到可疑的身影呢。”
石浩然一怔,但也只是干笑两声。
“我不用转过去就能猜到,你带着那遗传下来的恶心笑容。”月廿改为正身坐,斜眼看着石浩然,他的微笑没有任何罪孽。
“果然,呵呵,我猜对了呢。”月廿嘲讽地轻笑道。
石浩然已经习惯了月廿这副欠揍的样子,并无多大气愤,但视线被他手中之物强行吸引。
只见小黑的四肢打成结,成了月廿的手串,而他手上正在折磨的,竟是一个同款紫色小人,和月廿同样发型,正式关机的小紫。
紫色的小人不像黑色的那样无懈可击,正接受着绿能治疗。
“这小破手怎么一掰就断啊,弹性一点也不好,你说对吧?浩然哥哥。”月廿侧过脸藐视同桌,“我来给你添麻烦了,猜的没错的话,今天是你监视我的最后一天啦,啦啦?”
石浩然大为震惊,在他的视角看来,这个角度的澜月廿和台上的老师都很正常,正常得反而不正常!
他看了半天才发现端倪,给走向尾声的哭喊交响乐画上最后一个音符,“澜,澜月廿,你,你的神明点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