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
伴随阵阵悠扬曲调唱出,姚名成不自觉地也开始附和着吴东唱。
“怎么样,这样唱出来是不是更好记,更有感觉?”
姚名成暗自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认可。
“嗯,唱出来的方式,是要比单纯诵读好记些。不过你这字写的……呃……”
姚名成属实难用龙飞凤舞四字形容。
“小问题,无伤大雅,你跟着往后唱。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
“我不唱了,我觉得以这样唱的方式记诵诗文,有些不成体统,囫囵吞枣意味。”
好记归好记,姚名成仍旧坚持用自己以往细细品读的方式来对待诗文。
“不成体统倒谈不上,白居易,白乐天的诗本来就是以雅俗共赏而闻名,更何况歌体诗,不用唱的方式传颂,还怎么叫歌体诗。”
吴东对此显然持反对意见,琵琶行这首长篇叙事诗,讲究的是雅俗共赏,质朴无华。
“你可以先背下来,再用心去感受诗文所描绘的江边意境。”
姚名成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继续用心品读每一句诗文带给他的不同感受。
“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移船……相近……邀相见,添酒……回灯,重开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不信邪的姚名成将目光往后放,“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不对啊!这歌体诗写的内容,全是叙事描写?”
“对啊!这就是首长篇叙事诗,要不然我怎么叫你不用细细品读,只需细细体会其中意境感情呢?”
“怎么会呢?似你说的这等名传千古琵琶行,堂堂诗魔所作,怎会通篇平平无奇……”
姚名成止不住摇头否定,因为他坚信,即便是再朴实无华的语言,其中也必定要有某些亮眼之处。
如若无法体现出诗人文采,表达情感浓烈,怎配称得上是首好诗?
“哪里通篇平平无奇了,你接着往后看,你现在读到的这些都还只是前戏,真正精彩的地方在后面。”
见他误会自己所说,吴东赶紧解释道。
姚名成这才释然,重新低下头去仔细辨认吴东写的那些狗爬字。
“哎,你直接读给我听吧,这样看的太费劲。”
“我哪来时间慢慢读给你听,我还要写我的戏文。”
说完,吴东用墨块在砚台上又磨了些墨汁出来,轻轻提笔蘸墨,缓慢写出一行楷书。
“唐明皇在长生殿中与那杨贵妃立下山盟海誓,许诺彼此……”
“你这写的什么戏文,唐明皇,杨贵妃?”
“长生殿,写唐明皇和杨贵妃之间爱情故事的戏文。正经拿来唱戏用的章回我写不来,只能写来给自己看,全当消遣。”
唐明皇是谁,熟知前朝玄宗皇帝谥号的姚名成自然清楚,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嘛。
以前私塾里先生没少拿他举反例。
“有这时间消遣,不如陪我研习琵琶行,说不定你也能从中有所感悟体会呢?”
姚名成实在不愿放弃吴东这位近在眼前的先生,希望他能在旁替自己时时答疑解惑,以免自己再碰到什么不懂的地方。
因为不了解白居易其人经历,从而无法体会诗文感情。
“不用了,该研习的诗词歌赋,我都研习的差不多了,顺其自然吧,我可能真没这个踏入儒道的天赋。”
吴东倒是表现得极为坦然,除此之外,他其实还有个猜测。
或许因为他属于这个世界的外来者,天生就受大道排斥,所以即便他知道很多蕴含力量的诗词歌赋,也无法从中得到好处。
否则的话,以他对诗词意境,感情方面把握的自信,怎么可能如此长时间都没成果。
姚名成不懂他内心想法,一时语塞。
他真想不明白,吴东明明有幸得梦中古仙人垂青,知道那么多蕴含强大力量的前朝,当代,甚至是未来诗词歌赋。
其本人不是也清楚吗?清楚他现在就是一座行走的亡佚宝库。
“你不尝试到最后,你怎么能确定你没这个天赋呢?不说教我理解琵琶行,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你以后能有机会同我一起去闯一遭那天门选士……
你也不应现在就这般轻易言弃,视上天垂青,仙人眷顾为敝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说那么多,吴东自然能从中体会到姚名成的良苦用心,害得他颇为无奈道:“你说让我闯一遭那天门选士,我哪来钱去江兴路应试。
指望靠我那对风餐露宿的爹娘?我不如自己卖戏文赚钱,先填饱肚子再说。”
情至浓处,剪不断,理还乱。
知道他是为钱发愁,姚名成当即从怀里掏出所有金银锭,摆在桌上,推去半数金银。
“你愿教我仙人赐诗,我们两个从此以后当与异姓兄弟无异。有什么困难,需求,对彼此直说就行,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俗话说大恩不言谢,行动见真章。
吴东此刻正如姚名成先前,听到他愿意教自己仙人所赐诗词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沉默片刻,吴东从桌上拿起几块银锭塞入怀里,抬头笑道:“这么多钱,我哪花的完,以后我没钱了,再找你要。”
“嗯!”姚名成认真点头,内心颇有种兄弟相识恨晚的遗憾之感。
“哈哈……刚写完唐明皇他们的山盟海誓,这会儿就轮到我们立山盟海誓了,真厉害。”
不止姚名成内心感动,早在原来世界上,就一直渴望着能够找到个异姓兄弟般朋友的吴东,此刻更是激动的想哭。
新的世界尽管很陌生,因为有姚名成在,他终究是找到了一丝真正归属感。
从当初那袋糖炒栗子开始,未来……独属于吴东心底里这份真正归属感的故事,大概才刚刚开始吧。
“对啊,我们都是儒家书生,就不用讲歃血为盟那套庄严仪式了,有心谨记足矣。”
“这叫那什么……噢,做兄弟,在心中。”
面对自己这位异姓兄弟,姚名成纠结再三,始终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告诉他,自己武穆子孙的真实身份。
按常理来说,他向其坦白身份,是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代表了自己对他的信任。
同时还可以从他那得到些建议。
但话又说回来了,岳武穆一事……貌似无法用常理度之。
就算吴东他有梦中仙人赐诗,很懂那些诗词方面的事情,这也不……
哎算了,管他能不能理解自己内心纠结,给自己提出好的建议,重要的是自己没必要对他隐瞒心事。
正愁内心纠结,无人可以诉说的姚名成,好不容易找到吴东这么个异姓兄弟。
他连自身亡佚宝库的事情都没对自己有所遮掩,自己于情于理,都可以向他倾诉内心烦闷纠结。
哪怕说到最后,仍是对牛弹琴,那也总好过不去尝试诉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