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雨点敲打在木门上,仍旧持续不断地发出沉闷响声。
戬阳朗诵完手上婚书誓词,转而看向香火桌台处摆放着的瓜果贡品,香炉青烟。
“月老星君!台下这对有情人即将受生死阴阳阻碍,无法终成眷属,你若有灵,当不当现身助缘?”
挥袖指着台上雕塑,戬阳大声质问。
正当此关键时刻,殿外木门敲打声骤停,雨落屋檐声却未停下。
在此等新添诡异寂静之中,范正源等人扭头回望。
殿外敲门声再起,只不过相较于方才雨幕打门声,这股咚咚咚的敲门声显得无比清晰,清晰可知是个人在外面敲门。
“谁啊?敲门干什么!”
范正源走近殿门,大声询问道,以为有人想来观里借地避雨。
“我!范教授,把门打开吧!”
听到殿外传来的熟悉苍老嗓音,范正源脸色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梅先生?梅先生你来这干什么?”
即便如此,范正源依旧没有打开殿门,直觉告诉他,来者非善非友。
“我来救一个人,把门打开吧……唉,我也是个道修,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毁坏神殿庙宇,范教授你别为难我。”
话罢,门外老者轻轻叹息声,在此等诡异寂静之中,清楚无比地落入殿内众人耳边。
就连原本的雨落屋檐之声都已不复存在。
殿外遮天雨幕未歇,骇人的是,那倾盆雨水自老者口中叹息声出现伊始。
便再无法接近主殿飞檐哪怕一寸!
殿内“吱嘎”声乍然响起,感受到门外神秘气机出现的范正源,终是主动打开殿门。
能面对面客气谈话,解除误会最好,何必要这样动刀动枪,两败俱伤呢?更何况两人又不是什么互不认识的陌生人。
“梅先生,你误会了,我们在……”
蓑衣老者迈过门槛,竟是直接无视身旁范正源解释话语。
他的目光径直落在了前方身穿大红吉服的少年昂然身影之上,凝视良久,蓑衣老者那张干瘦老脸忽然露出笑容。
“名成……名成,我来接你回去。”
面对他这般莫名其妙,自说自话的笑容,姚名成脸上尽是茫然神色。
“梅先生,名成跟我侄女现在要订立婚契,这事经过了名成他本人同意,我们没有强迫他救易清,请你不要放肆!”
这时以范正源为首的李代轩,李代婉三人心头怒意骤增,纷纷瞪着面前这位不速之客。
“他年纪小不懂事,受你们蒙骗,可你们不要以为他身后没人保护,你们便可以肆意妄为,断他前程!”
范正源他们生气,不料梅先生表现得比他们还要生气的多。
心中感到强烈愤怒之余,蓑衣老者身体微微颤抖着吼道,恨不得现在赏给面前这些衣冠禽兽,每兽降龙十八掌。
“梅先生,你真的误会了,师父他们没有蒙骗我,我是自愿用气运救易清她的。”
极为熟悉的恨铁不成钢意味,自梅先生眼神当中急速射向姚名成,瞬间就让他想起来某位姓王的故人。
“你和那女娃间的婚事,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为了利用你前程,你敢说你没被他们骗?”
“一开始就是……”姚名成有些疑惑不解。
眼见事情真相即将被他戳破,范正源也顾不得奇怪他是如何知道这些。
“救我侄女命的事情,你跑过来捣乱,梅镇福!你想死不成?现在赶紧离去,我尚且可以不追究你今日失言!”
“哈哈哈……想死不成?老子怕你!”蓑衣老者怒极反笑,率先调动体表真气。
“梅花道人?是你?”
似乎嫌如今场面还不够乱,明安在旁观察老者相貌至今,总算可以确认他的身份。
见自己身份已经被人认出来,吴福也不再隐瞒身份,看向明安道:“你们两个也被他们三个给蒙骗了,从一开始他们就是畜生。
你可知,他们早在找你之前,就已经找过其他的歪门邪道,妄想巧取名成气运?”
“你!还敢在这信口开河……”范正源清楚,再让眼前老者继续说下去,恐怕本来的两位盟友都要转投向他那边。
今日救李易清性命一事更无需谈。
“且慢,听梅花道人把话说完,兴仁你别着急,孰真孰假,孰是孰非,我自有明辨。”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明安没理由不去相信梅花道人的为人,决定无论如何都先听吴福把话说完不迟。
“明安道长,你别受他影响……”
范正源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明安和戬阳两人不约而同的平静目光给制止。
很明显,他们现在与吴福各凭本事争论一番,事情尚且还有转机,未必不能让明安继续站在自己这边。
倘若他们再拿明安两人当傻子看,连当面对质的底气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傻子。
“我问你,你们一开始就抱着利用名成气运,救这女娃的心思有没有错?别玩死不承认那套,我有办法让你们承认。”
扭头看了眼明安所在方向,吴福干脆不去掩饰自身话外弦音。
“明安,你也懂梅花易数的占卜手段,范正源他们敢继续骗你,你就用卦象来判断,我们谁说的话是真话。”
“不行,你要是趁明安道长不注意,在卦象天机上动手脚怎么办,我们又不懂卜卦。”
自知理亏的范正源迅速找了个理由,试图蒙混过关。
“无妨,梅花道人虽厉害,却也绝对没有厉害到能够干涉天机的境界。他若有那么厉害,我们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他一招之敌。”
“万一呢明安道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敢来颠倒黑白,必定是做了充分准备。”
“好了,兴仁先生你无需多言,梅花道人你继续说。”
明安丝毫不担心吴福在梅花易数上蒙骗他,反倒是范正源,他此刻言语着实心虚的有些可疑啊!
故而明安说话态度变得有些冷淡,明显在刻意疏远范正源。
“你们神州道观,对于夺人气运之事,向来慎重,没有当事人同意,绝不敢做此等有伤天和之事。
可你们知不知道,你们现在帮的这三头禽兽,他们从一开始抱的就是用邪术,瞒着名成,在背地里悄悄夺取他的气运之打算。”
“你说这话可有证据?半点证据没有,我如何占卜辨认。”
明安闻言皱紧眉头,倘若要占卜过去发生之事,那他首先必须有个引子,用那引子起卦才能占卜成功。
“想起卦还不简单,甲辰年二月十二……未时左右,你占卜范正源他们三个在干什么。”
话音落下,在场三人脸色同时微变。
二月十二未时那顿饭,他怎会知晓这么多事情的,难不成闲着没事干?
闲着没事干天天卜卦偷窥他们隐私?
事实上对质到这里,仅凭范正源三人脸色判断,明安内心便有了答案。
不过起卦确认一番总归没有错。
殿外风雨咆哮声音再起,殿内诡异寂静氛围仍存。
终于,待到明安睁开双眼打破寂静。
“范兴仁,李孟渊,你们过了点吧。”无比平静的结果宣判,自明安口中吐出。
“夺人气运之事,不经他同意,便想用邪术暗中夺取,我请小师叔来帮你,确实如梅花道人所说,瞎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