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丛长出新叶,和枯枝混在一起。
赵老三穿行其中,露在外面的皮肤割出道道血痕。
然而,他对于身上的疼痛没有半点在意。
春天略显寒冷的夜里,赵老三额头汗珠滚滚,呼吸急促。
迷路是一时的,大活人总不能走不出一片芦苇荡。
让他心脏狂跳,手脚发麻的是……
赵老三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后背发麻。
“别自己吓自己,没事的。”
赵老三强装镇定,在芦苇荡中胡乱走着。
沙沙……沙沙……
视线昏暗,迷迷糊糊。
拨开一片片芦苇后,仍旧是一望无际的芦苇。
晚上只喝了一碗稀粥的赵老三,开始双腿发软,喘息声虚弱起来。
“要不睡上一夜?等天亮了再找出去的路?”
正当赵老三这么想着,一片芦苇拨开,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
看习惯了绵延不绝的芦苇,当眼前出现空地,月光洒落,赵老三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成片的芦苇踩倒,形成一片圆形空地。
空地不大,一丈见方。
月光下,赵老三看到,空地中间有几道身影,蹲着身子互相围起,发出细密的咀嚼声。
“你们是……”赵老三揉了揉眼睛,仔细查看之后……刹那间,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围在空地中间的身影,绝不是人。
因为,他们身上覆盖着青灰色鳞片,背部脊椎处竖起一道鱼鳍!
“水……水怪!”赵老三想要惊呼,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那群水怪没有发现他,赶紧走!
只要退进芦苇丛,水怪就看不到他了。
小心翼翼的退后一步……
咔嚓!
一根干枯的芦苇被他踩断,发出脆响。
空地中间,几只水怪猛地转头,一双双碧绿的眼眸死死盯住赵老三。
水怪的手里,还拿着人类的手脚。
看来,他们蹲在一起,是在分食用一具尸体!
“妈呀!”
赵老三再也忍不住了,惊声大喊。
噼啪!哗啦啦……
赵老三不管方向,在芦苇丛中狂奔。
身后不远处,噼啪声传来。
他知道,肯定是水怪追来了。
不知跑了多久,脚底板早就被芦苇茬戳穿,鲜血流淌。
赵老三顾不上疼痛,慌不择路。
下一刻……
哗啦!
眼前豁然开朗,凉风吹拂。
他跑出来了!跑回了河堤。
不远处是流民聚居的窝棚,路边竹竿上挂着灯笼,烛火微弱。
但是,那点火光在赵老三眼里,简直是救命的明灯。
“呼……呼……我赵老三命不该绝!”
“大难不死,必……”
咔嚓!
身后传来异响,赵老三回头一看。
双眼碧绿,满口尖牙的水怪,扑出芦苇丛。
“啊!”
利爪扣住赵老三的手脚,尖牙撕开他的脖颈,温热的鲜血喷洒。
“谁啊,半夜鬼叫?睡不睡觉了。”
河堤高处,睡在木屋里的捕快起身,朝窗外看去。
只见芦苇丛中冲出一道身影,手脚身形似人,双手趴地飞奔。
“那是?”
捕快使劲揉了揉眼睛,等他真的看清,水怪已在木屋不远处。
“怪物!”
轰!
木屋破碎,水怪冲入屋内。
除了最先发现的捕快,其他人还在睡梦中,根本来不及反应。
呲啦!
一名捕快的胸膛破开,鲜血喷涌。
“梁文!”
最先发现的捕快,名叫孙元中,他顾不上穿衣服,抽刀斩去!
当!
昏暗的木屋里,亮起一片火星。
刀刃砍在水怪身上,竟像是砍击金铁之物。
“嘶嘶!”水怪口中发出蛇类嘶鸣,碧绿的双眼环顾四周。
此时,屋里睡着的其他人都醒了过来,也在观察着水怪。
“他的鳞片?!”
有人低呼,指着水怪背上某处。
那里被斩了一刀,入肉不深,勉强破开皮肤,流出绿色血液。
“我刚才用了十成力气!”孙元中低语。
他是炼肉境武者,十成力气只能斩开水怪的皮肉。
那么……水怪到底是什么实力?
嘭!
木门被一脚踹开,捕头兆涛冲入,挥拳轰击。
嘭!
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水怪身上,将他轰出木屋,滚落进夜色中。
“穿衣服拿兵器,先出来集合!”兆涛低喝。
“知道。”
“得令!”
孙元中等一众捕快穿衣服的时候,木屋外响起连声惨叫。
从窗户看去,数头水怪冲进窝棚里,大肆屠杀流民!
孙元中瞳孔凝缩,浑身汗毛竖起。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
大盛朝,天启十五年。
入冬后,京师及北地数省未有降雪。
天启帝斋戒祈雪,终于在腊月二十,天降大雪。
但是……大雪仅下一日,第二日便化了。
自此,到开春为止,北地数省未有降雪。
大旱已成定局,粮价暴涨,无数百姓成为流民,往南方逃荒。
不愿逃荒的,聚集在北地,形成大大小小的盗匪山寨。
直到天启十六年,阳春三月,北地仍旧滴雨未下,小麦全部枯死。
盗匪之中,已有数伙打出旗号。
等贵贱,均平富。
最大的一伙,甚至杀进县城,自立为王。
三月初五,朝廷出兵平乱。
在思远县城自立为王的土匪头子李顺,正在大肆分封,招民女充实后宫呢。
好日子没过几天,头颅就被割下,送往京师。
最开始的时候,北地的动乱,对南方影响不大。
逃荒的流民,也被各个县城,大城分别安置。
偶有匪患,也很快剿灭。
但是……
当李顺的头颅呈上金殿之时,一封加急奏报,同时递入金殿。
南方数省,大河沿岸冲出水怪,屠杀百姓,吞吃血肉。
三月初八,
天启帝登天坛祭祀,下罪己诏。
至于有没有用,天知道。
三月十三,
本是春耕农忙时节,但是从山腰处望去,
小樟村前的田地里,空无一人。
育苗的秧田里,禾苗长出一掌高度,茂密浓绿。
其他水田,却是长出杂草,泛着点点绿意。
晴了几天,本是除草平田的时候,村民们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南方种稻谷,河网密闭。
稻田旁就是沟渠,沟渠连着河道。
水怪出没,村民不敢下地干活,生怕被水怪抓走吃了。
山腰处,林河摇头一叹,庆幸当初的选择。
“噜噜!”
小黑发出催促声音。
他低头拱去,泥土翻开,露出一颗颗黄皮土豆。
“知道了。”林河一笑,没想到他能被小黑催着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