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凌继续说道:我打开后院的门,刚走近湖边,尚未站稳,就见那水波浪从湖中央,突然快速地向岸边移动,似乎是直冲我来的。
我想,那浪怕是长了眼睛。说到这里,南凌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是很怕水的,所以当年祭桥上的事情交给了无上,这次黑河水灾,我也早早地回到米镇,一是救人,二呢,其实是想筑起结界,躲避洪水。
但那浪,就是冲着我过来了。我还没看清楚,紧接着,一只巨大的、布满黏液的黑色爪子破水而出,那爪子足有外面那酒桌那般大,指甲尖锐如刀,闪烁着寒光。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将我拽向水中。
我只觉身体瞬间被冰冷的湖水包裹,那水怪的力气大得惊人,我酒后乏力,竟难以挣脱。
虽然在水底我是憋着气、闭着眼的,但在被拖入水中的瞬间,我还是瞥见水怪庞大的身躯,周身似有黑色雾气环绕,看不清全貌,只瞧见一双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眼睛,犹如两轮鬼火,透着无尽的阴森与诡异。
我拼命挣扎,试图施展仙法,可湖水阻碍了仙力的运转,每一次发力都像是打在棉花上。那水怪的拖拽速度极快,我耳边只有水流呼啸的声音,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恐惧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最后,我只能闭上眼,屏住气息,用上全身内力,那水怪被我的掌力震得哇哇大叫起来,然后将我直接抛出了水面,这正好,我在空中停息悬浮,睁眼再看,那水怪已经隐入水下,只剩下一具硕大的黑影,在眼前缓缓游过。
我大声问它是谁?想做什么?
那声音沉闷地、阴暗地从水下传出来:我是水魑,是你亲手造就的,嘿嘿。
米蓝听到这里,惊讶地问:水魑,什么是水魑?
南凌回答说:魑,是山林中吃人的妖怪,传说长得身形扭曲,奇形怪状,隐匿于阴暗角落,以食人为乐。水魑,我想,就是水中的妖怪吧。
米蓝又问:为什么它会说是你亲手造就的?
南凌摇摇头,说: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我猜,这与我埋在后院的那些大缸有关,你记的吗?
米蓝当然记的,那里面都是当年猫姝得病时,吃过的人和动物的尸骨,有的给老洪头拿走处理了,有的实在乱糟糟的,就扔在了那缸子里。这次洪水来时,所有的缸子都被打碎,沉入湖底了。那些缸子里,怕早已不是腐烂的尸身,而是凝结了怨气的鬼魂。
米蓝想到这些,心里感觉到一丝紧张,不由地问:那如何办才好?按刚才你的描述,那水怪个头不小,力气也大,普通人恐怕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吧?
不仅不是对手,这水怪在水缸里,还能被我施法镇住,到了这大湖里,想逮住它可是个难事。不过,刚才我突然想到了了个可以帮忙的人,你要快去把他叫来。
米蓝问:谁?
干宝。
米蓝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谁?
干宝啊。南凌提高了声音,怎么,你怀疑我的判断?
米蓝不着声,侧着头想了想,对啊,那天在黑河滩上,洪水中,干宝如鱼得水,以一打几,也没落下风,而且,异人本由鬼界而来,必是从黑河下出现,因此,水,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想到这里,豁然明白,米蓝笑着道: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鬾园,把干宝带过来,看他有什么办法能潜入湖底,打探清楚这水魑的秘密。
南凌叮嘱道:不要着急,明天去了后,先看看干宝的情况,是不是适合做这件事,有没有定下心来,这个很重要,需要的话,你可以先给他些甜头。
米蓝点点头说:明白。
第二天,米蓝独自去往鬾园,找干宝。
现在的鬾园十分清净,老洪头和猫姝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他们在金街上找了一处房子,整日里不知在忙些什么,也不怎么露面了。
米蓝刚拐过第一个弯,就见到前面一个背影,正是干宝。只见他身形佝偻,在无形树链的束缚下,艰难地清理着鬾园的枯枝败叶。每一次抬手,都似有千钧重,那无形的树链仿佛深入骨髓,拉扯着他的每一寸肌肉。
忽然,他痛苦地捂住脸,蹲到了地下,半天不能动弹。看情形,是猫噬灵发作,米蓝快步上前,走到他身边。
干宝的五官扭曲得近乎狰狞,嘴唇颤抖着,发出压抑的低吼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他发现米蓝出现在身旁,更是羞愧得遮住了脸。
米蓝慢慢走过去,来到鬾园的小屋跟前,那把椅子还在,而且擦拭得很干净,看来都是干宝的功劳。
米蓝坐下后,树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来了,有什么吩咐吗?
米蓝说:来看看你,还有干宝,他最近怎么样?
树灵声音低沉而清晰:还好,每日打扫,闲时,就在那儿运功,似乎想把体内的猫噬灵给消除掉。
米蓝点点头,说:那就好,希望他能在这里学会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至于那猫噬灵,我想可以帮他想想办法。
树灵有些不明白,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帮帮他啰?
米蓝说:那要看他的表现了。
树灵说:此时,他已经在坟场那边休息了,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他正在用无影火攻猫噬灵,每日如此,你得有心理准备,场面有些不太舒适。
米蓝起身,往坟场那条路走去。
老远,就见干宝坐在阴森坟场的一处角落,他面色苍白如纸,双手反背着,深吸一口气,这是在调动体内无影火,试图从背后进攻猫噬灵?无影火瞬间在他体内肆虐,幽蓝光芒透过皮肤隐隐渗出。
刹那间,干宝浑身剧烈颤抖,五官因剧痛扭曲得近乎狰狞。他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双手死死抠住地面,指甲断裂,鲜血渗出。皮肤下,猫噬灵似在疯狂逃窜,与无影火激烈对抗,鼓起一道道可怖的青筋。他的身体不断痉挛,在坟场的荒草间翻滚,痛苦的气息弥漫四周,
米蓝见状,也是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 。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干宝才从昏迷中醒来,这次如上次一样,仍然没能将体内的猫噬灵消除,他叹了口气,盘腿坐好,开始重新调息运气,恢复精力。
米蓝走了过去,说:我有一法,能助你消毒,你可愿意?
干宝抬头看了一眼米蓝,当然,那眼睛也是黑黑的窟窿,往外冒着臭臭的黑水,根本看不清楚什么东西,他听出来了米蓝的声音,沉吟片刻,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米蓝微微一笑,干宝果然是个聪明人,可惜是异人。她说道:我要你帮忙去水下看一样东西。
干宝摇摇头,说:你没看到吗?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这眼睛快成废井了。
米蓝说:你只要答应帮我忙,我会给你治好的。
干宝一下来了精神,声音也高了起来:好啊,我帮你,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帮你。
米蓝并未马上回答,干宝接着说:你放心,我现在没有任何歪心思,如果能治好这猫噬之毒,再能以正常的面容见到银娘,我什么都答应你。
米蓝听了,说:好,那今晚子时,你到娃娃园去,我会在那里等你。
娃娃园?干宝一听,急忙说:那可不行,树灵说了,那是我的禁区。
米蓝笑了笑,说:没事,你晚上到时候去就是了。
树灵的声音又响在了耳畔:子时,是阴阳交替的时刻,你要给干宝消除猫噬之毒?
米蓝微微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