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树下,人影绰绰,赵家伟的声音魔音般回荡在整个赵家堡的上空。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朝着乱石坡的方向追来,不是赵家伟又是谁?赵家伟后面还跟着两个人,赵家伟跌倒了,后面的人上前扶住他,他挣扎着。
核桃树下一群人影,就站在那里不动。
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在啃噬着安宁的身心,她无法想象那个魔鬼般追赶着她的人到底会给她带来怎样的灾难。
他这样不依不饶的追赶她,到底要怎样?她多么希望他能放过她,就把她当做空气一般,不存在。
安宁知道,对面所有人都看得见她的身影。感觉到自己这样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内,迟早要被捉到的。
于是,她干脆拐个弯儿,没入了高高的灌木丛中。她爬在灌木丛脚下,手脚并用地往前挪动着笨重的身子,肚子里的宝宝频频地顶踢着她的肚子。
她的不安和慌乱传递给了宝宝,他也不安生了,闹腾起来。
安宁不敢停止前行,她低着头,跪在枯草上,隐没在灌木林中,盲目地爬行着。
赵家伟的声音近了,又远了。远了,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可她还是不敢停。
不知爬行了多长时间,直至再也听不见赵家伟那魔鬼的声音。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安宁筋疲力尽的坐直起身来。
眼前除了高高的灌木,就只见头顶一条狭长的星河,漫天星斗扑闪扑闪俯视着灌木林里的安宁。
安全了吗?他还会追来吗?这是哪里?远吗?
是不是远得让赵家伟看不到,追不上了?
安宁屏住呼吸,一边让自己休息一会儿,一边紧张地竖起耳朵观察动静。
四周,万籁俱寂。没有风声,没有虫鸣。灌木静静地守护在安宁的周围,好像在告诉她,在这里,你是安全的。
好想,好想就这么躺下来,好好休息一下。甚至于,就这么躺在这里,一动不动,在大自然的怀抱里舒服滴睡去,地老天荒,不再醒来。
可是,不能这样,这是荒野,随时都有不可知的危险出现。不能让宝宝置身于荒野中,一定要想办法找一个安全的避难所,为了宝宝,一定要做一个勇敢的母亲。
好累,好疲乏,软软的,就要整个废掉了。
但是,快要废掉的翅膀,也一定要坚持振动起来,努力起飞。为了宝宝,没有资格放弃。甚至没有权利在这个时候选择安逸的,舒服的,一了百了地死去。
她钻出灌木丛,来到宽阔的牛大路上。
这里不是赵家堡,对面也没有了赵家院,周围没有乱石堆,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灌木林的尽头,因为前面是一片草甸子,好宽阔的一片草甸子,没有树,没有石头,只有干枯的小草。
惨白的月光照着草甸子,空旷而神秘。
如果顺着灌木林往回走,必定就能回到赵家院,但是,打死也不能再回到赵家院了,那里迎接她的是一群怪兽,等待她的是一场屠宰。
那么,沿着前面的草甸子,又会通往何处呢?
安宁素来就是个路痴,哪里摸得清方位?既然灌木的方向不能走,就只好往草甸子的方向走了。
再说了,既然有路,怎么走也能走到有人家的方向吧?只要走到有人家的地方,她和宝宝都有救了。
这时候,任何一个陌生人都比赵家伟和赵氏家族的人安全,甚至比他们亲切。反正,安宁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走在孤寂的原野上,毫无征兆地被一阵心酸塞满了她的胸腔,悲伤堵住她的喉头,泪水滚烫地爬行在她的面颊,她被自己失控的哭声和决口的泪珠吓了一跳,她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境。
“爸,妈,你们看见了吗?看得见的吗?我想你们……”
悲伤和无助像眼前原野一样,无边无垠地包裹着她。
多久没有打扰父母的在天之灵了,以前是不愿意让父母看见她的悲惨的。此时此刻,她却脱口而出,呼唤着父母。好像她恨不能躺到父母怀里去似的。
哭一阵父母后,那么一瞬间,她也想到过年春或者灵生,可是她找不到电话,电话落在赵家了。她无法与朋友取得联系,无法向她们呼救。
甚至对于此刻的她来说,她无法与整个人类取得联系,她被放逐在荒野,被追打,被遗弃。除了这满目黝黯的大自然,没有人收留她,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月亮已偏到了西山头,不久就要消失在天边,再也照不到她的凄惨孤单的路,那可就糟糕了,她将在无边的黑暗中会寸步难行。
一想到这些,安宁有些荒神了,她顾不得心里隐藏的那份巨大的悲哀,恐惧和担忧暂时占了上风,须得与月亮来个争分夺秒的抢夺时间了。
要赶在月亮完全西沉前找到人家户,或者至少要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栖身的地方,才能够避免她和宝宝陷入更大的危难之中。哪怕是个崖洞,一个废弃的小茅屋,供她和宝宝暂时安栖也行啊。
她唯一该做的就是努力往前赶路,管他通向哪里,只能往前走,不能往后看。
此时不能把注意力分散到别的事情上,别想过去,别想未来,否则她的勇气会消失,她的意志力会土崩瓦解,那时候,她会迈不动步子,会瘫成一堆烂泥,再也起不来。
安宁一边抑制不住的哭泣着,一边像个神经错乱的人一样快快地走着。
身子很沉,很累,她好想坐下来休息一下下,可是她根本不敢停下脚步,一但停下来,那一线光明很快就会消失,最后一丝丝的希望都会破灭似的。
她也害怕,害怕前面那一片影影绰绰的荒野上会不会突然出现野兽、怪物或者坏人,或者会传来什么超自然的声音。
恐惧令她不敢东张西望,眼泪迷得她视线模糊。
饶是这样,她也不曾放慢脚步。她不敢啊。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杂乱的脚踏声。
安宁心中一凛,浑身血液迅速地冻住了,脚步一滞,呼吸和心跳都暂时的停止了。
该来的总要来吗?一定要来吗?还是逃不脱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