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不是俞洲,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
迪卢克看向他那头漆黑考究的头发和浓墨般的眼珠子,心说这难不成是双胞胎?
至少他确定俞洲的头发不可能是染的,昨天下了一天的雨,他从蒙德城到千风神殿都没掉色,放眼整个提瓦特也没有质量这么好的染发剂。何况他那随时都有可能郁郁而终的神态是多么配这头惨白的发色,见到他的人甚至觉得自然到他应该打从出生起就是这头白发。
人的气质会发生巨大的改变吗?还是说之前一直都是隐藏?
这种张扬的,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猖狂至极的姿态,怎么看也不像出自那个低眉颔首的俞洲。
突然迪卢克脑中出现一张模糊的概念的一张肖像画,纵使脸孔已然模糊不清,但他还记得那张肖像画旁边标注的四个小字是『维洛利亚』,之所以还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因为他还记得下面写着极其恐怖的一行字用来解释他的生平行迹。
当时那本禁书就摆放在莱艮芬德老爷,也就是他父亲的卧室书架上,他时常偷来观摩,那张模糊的画像上的脸,穿越了迪卢克十多年青春,此刻和眼前的黑发少年郎完全重叠。
在这之前,迪卢克对他只有理论的概念。而现在,他和丽莎的记忆完美契合,彻底认出了对面的人是谁。
“你就是维洛利亚。”迪卢克声如沉钟。
此刻他已无心管辖对面的维洛利亚口中的蒙德虚假的谎言是什么意思,心里八千番上下起落,层层叠叠都是推测,可“维洛利亚”并不回答他,他的视线并没有聚焦在迪卢克身上,仿佛在透过迪卢克看向更远的地方,就好像在迪卢克身后还站着其他人。
紧接着从俞洲的脸中穿过一道闪电般的红光,强大的力量奔着迪卢克的脖子而去。不等迪卢克把回头看的脑袋转回来,他已然感到那逼近喉管的肃杀之气。
那是女士的鞭子,刚才她一直没出手,就是怕打草惊蛇,如今迪卢克神态空空,正是出手的好时机。
长辫差一点正中他的脸——危急关头迪卢克用左手挡住了,他用火焰元素力包裹了整条手臂,徒手挡住了女士的鞭子。
西风剑甚至还没来得及举起来。
那鞭子能抽断石柱,力量可想而知,这一次更是如同一条剧毒的蟒蛇,直挺挺的咬在迪卢克身上。他感觉自己整条手臂都咔嚓的响了一声,肩膀应该脱臼了,而这一鞭子最厉害的还是直接抽散了他没戴轻甲,只有两层布衣的小臂上的肉。
此刻他的小臂的肌肉群应该只靠浓稠的血液覆盖在骨骼上了,他能感觉到伤口深进骨髓,皮肉就像干涸的土地附着在桡骨上,上面传来如同被群马奔踏过的剧痛。腕群肌和掌长肌拦腰截断,肉群从长在骨头上,变成一块块外在物贴在骨头上了。
迪卢克无力的垂下手臂后退一步。
女士在准备动真格的时候,发现迪卢克不知何时已经从俞洲的幻象里脱身了,此刻大雨滂沱浇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那里从他胳膊上滴下的鲜血被雨水冲刷的无影无踪。
“无耻的老鼠。”她唾弃了一声,随后看了眼俞洲,他的幻影已经在大雨里逐渐消散了。
这个在愚人众的记录册里叫「维多利亚」的勇者,曾经和风神在这里谈判,然而最后谈判破裂,二人大打出手,风暴席卷了整个蒙德。
紊乱的地脉带出了大地的记忆,她比迪卢克先一步到达了这里,提前封锁了这里的地脉,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没想到一个人死后还有这么强的能量场,女士打量这片土地,不过是蒙德平平无奇,随处可见的地方罢了。这里平时是丘丘人驻扎的聚集地,商人歇脚的地方,可最近紊乱的游走在地表,散发着危险的地脉赶走了生灵。
而当至冬掌握的技术对接这里的能量场后,他们就有了开关地脉的能力一旦打开,它喷薄而出的力量可以让没有神之眼的人迅速晕厥。
出现在地脉里的俞洲身上仍然带着不可忽视的火焰力量,穿越千百年的意志一样汹涌澎湃,可惜这澎湃持续不久,附身在她身上也没几秒。
原本靠她自己虽然足够对峙迪卢克,但对方的实力高深莫测,真要逃跑还不一定能留得住,再加上她身后还有一群只知道拖后腿的不中用的奴才,可能性就更小了。
原本女士要速战速决,可惜附身她身上的力量不到两秒就结束了,在她调整呼吸的间隙,这无耻的小贼逃跑了。
“还不快追。”女士可以刀人的眼神扭头扫视身后这群饭桶,他们不敢怠慢,端枪的端枪,拿刀的拿刀,跑出几米后看着茫茫大雨又不知道往哪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回头看见女士的眼神已经越来越愤怒,于是赶忙应了个是,随便找了个方向拔腿跑了。
迪卢克冒着暴雨在前往晨曦酒庄的路上跋涉了一会,实在是疼痛难忍,捂着手臂找了个石头坐下了。雨水不断洗刷着他的身体,他感到耳边是嗡嗡的白噪音,随后被雨水淋的湿趴趴的衬衣开始下陷,粘黏在血块中间。
他的大脑因为疼痛屏蔽彻底屏蔽了雨声。
该回去了,此时此刻他无比想念屋里那层雪茄柜里的雪茄,如果能吸上一口他一定会缓解不少。
这样的力量支撑他往回走,他是经过比这种伤痛更加疼痛的男人,伤筋动骨的伤也很快被他强大的意志力抛在脑后,他脚尖点地,慢慢往家的方向腾去,逐渐加快速度,就和来时一样,如同夜枭俯冲过夜空。
穿过群林沟壑和水潭,他在大雨里抵达晨曦酒庄,这里对他来说是屏蔽五感都能来的地方,熟悉到了骨子里。
然而刚准备落地,他就看到在熹微路灯光里撑着伞在门口聊天的三人。
分别是俞洲,空,和派蒙。
迪卢克还有神智的大脑宕机了一秒,此刻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遇见的那个黑头发的俞洲应该是蒙德记录在册的那位“俞洲”。
那个发动政变,血洗城池的俞洲,摧枯拉朽的能力连神明都深感忌惮,如今恐怕连迪卢克这种人类躯体都打不过了。
那个俞洲来自千百年前,和面前这个行动迟缓,垂垂老矣的俞洲不是同一个人,又或者说是同一个,只是他在沉睡中变老,老了就变慈善了,没那么张狂了,变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了。
时间真是不可思议,可以把坏逼变成烂好人,把黑的变成白的,还可以让他这么嚣张的在蒙德遛弯。
迪卢克没打算惊动他们,他悄无声息的落在窗户外,右手翻身进了房。
房间内的桌上有烛火照明,屋内满是轻松舒适的香气,他的镇痛得到了初步的缓解,他等不及脱衣服,快步来到雪茄柜前拉开柜门打开茄盒,微颤的掏出一根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