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因好像毫无痛觉一样,好像被扎入五指的不是自己的手臂,而是一块钢板,一段烂肉。他唇齿轻启,脸上露出和俞洲一样的惊讶神情,他也没想到自己关键时刻的现身挡住的人居然是俞洲。
瞬间他就想到俞洲在荻花洲说过,他曾对一个姑娘痛下杀手的场景。那时候戴因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然而眼下这个场景无不在证明俞洲说的是真的。
从俞洲身上散发出劈天盖地的龙腾虎啸的杀气,常人根本难以抵挡,如果他手里拿着的是剑,出鞘的瞬间,没有神之眼的人的身形就会四分五裂了。
“你怎么在这。”
过去快十秒,荧的冷淡的声音终于在戴因身后响起。
“荧。”戴因放松手臂的肌肉,他目光后移,他现在的重心完全移动到了身后的女孩身上。俞洲得以解脱自己深入肌肉的手指,从他的胳膊上撤下手掌。
罡风撤退后,他感到自己的手指仿佛摸过鱼皮,血腥和滑腻布满指头,血液淅淅沥沥就要顺过他的手肘流进袖口,他赶忙松开手退了一步,给他俩说话的空间。
“你们认识啊。”俞洲有些意外,但也不是特别意外,戴因追逐深渊好像很久时日了,认识他们的主公很正常。
只是这语气怎么像是在喊旧友呢?
荧的目光移到他垂在身侧的,正在汩汩流血的右臂,艳红的鲜血顺着他蓝色的肌肉纹理往下滑,地上很快形成一摊血泊。
“戴因……戴因,你的手!”俞洲赶紧说,但他摸遍身上也没有可以扯下的布料,这些可以把干掉的血块震开的布料不知是什么制作的,跟普通的棉麻根本不是一个质感,韧性极强,没法拽动。
刚才是他太冲动了,如果就这么把这女孩杀了,戴因追寻许久的深渊线索可能就此中断了,难怪他会冲出来制止他。
不过深渊这个门扉还真是好用,能让戴因在百公里外的璃月直接传送到蒙德。
什么时候给他也弄一个这种传送门就好了,不过如果是深渊的专属物就算了,他没可能加入深渊。
“我没事。”戴因和俞洲说,随后他猛的回头,发现四周一片荒芜,那女孩和她深渊的扈在这间隙直接遁走了。
戴因的身形僵硬片刻,过了好一会,他转身说:“刚才你为什么想杀她?”
“她不是深渊的人吗?”俞洲理所应当的说,他的表情分明是在说戴因斯雷布怎么会问这种反人类的问题。
“是不是很匪夷所思,我不让你杀她。”戴因声音很轻,目光好像也跟着那姑娘远去了。
俞洲张了张嘴巴,匪夷所思的说:“其实直到刚才我都觉得你是怕线索断了才不让我杀她……但是你现在让我觉得…”
“什么?”
“看起来是你出于自己的私心才没有让我杀她。”俞洲说。
“你的能力刚苏醒就恢复的如此之快,不知是不是和去了一趟璃月有关。”戴因话题飞快的一转,把俞洲的问题抛之脑后。
“你别旁顾左右而言他啊!”俞洲严厉斥责:“我的能力恢复难道不是好事吗?总不至于天天受制于人吧——”
到这里俞洲突然闭嘴了,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这简直是当着地主的面说自己这个奴隶不想一辈子翻不了身一样愚蠢,他可是还被戴因制约着呢。
好在戴因心胸宽广,没有跟他计较这个。只说:“不让你杀她,还有另一层原因,就是她是空的妹妹。”
他当然知道,刚才他对荧说的,替「他」给她以后的忌日烧纸,就是给空烧。
这是俞洲第一次从其他人的嘴里听到「空」的名字,所有人都喊他旅行者,因为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蒙德的人不是管他叫外乡人,就是旅行者,骑士团的人则是叫他荣誉骑士,只有戴因在没有接触过空的情况下管他做名字,而且就现在的情况观察,他掌握的情报应该比俞洲还多都多。
“你是不是还知道什么?”俞洲感觉自己抓住了重点,迫急得问:“那个荧姑娘为什么说自己是坎瑞亚人?她是空这个外乡人的血亲,那为什么变成了提瓦特本土人?你为什么出于私心帮她?”
“我难道不能出于私心帮她?”戴因反问,脸上带了捉摸不透的神色,俞洲觉得那像是某种笑意:“我可是威胁你的人,那我在你眼里,应该和深渊一样十恶不赦才对,你为什么相信我,而不相信深渊呢?”
俞洲沉默。自从他从无妄坡下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就对戴因对他的敌视没有任何不满了。甚至于他觉得这个男人的胸怀有些过于宽广,如果是俞洲经历那种情形的屠杀,估计会直接演一出项羽烹刘父,直接把对方做成人肉酱汤。
但现在看戴因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他们是老乡,所以手下留情?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就要得手的时候,他听见深渊使徒拉喀纳斯大喊了一句「殿下」,刚才他的注意力都在戴因的手臂上,根本没注意其他草芥的垂死挣扎,现在想想,那个称呼代表的实在是太多了。
“她是你们坎瑞亚的公主?!”俞洲震惊。
“某种意义上,是。”戴因承认。
难怪他这么护着那个姑娘,原来他是她的旧部下。
“看来你的记忆恢复了一些了。”戴因看了眼他的神色说:“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脸上根本藏不住事。”
“彼此。”俞洲反唇相讥,大哥见二哥,特么的谁也别笑谁。虽然这人一直比较深沉,但是他看得出来这不是装出来的高冷,大概是一种岁月的沉淀,就是不知过去了多少年,他遇见一个旧主还有这么强的情绪波动,也许这是他的某种执念吧。
戴因笑了笑,从怀腰里里掏出一把剑,木头剑鞘,上面沾染的尘土和血渍都不见了,被擦拭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