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音,别再露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沦落至此,都是你自找的!”
“像你这种不守妇道的贱女人,我留你一命,都算是客气的!”
“拿着休书滚出裴家!”
啪的一声,一张休书迎面砸了过来,裴思恒狠狠啐了一口,表情阴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才小产过的陆晚音,上面流着泪,下面流着血,跪趴在裴府门口,边磕头边祈求夫君的宽恕,不要一纸休书将她逐出家门。
还手脚并用爬了过去,抱着裴思恒的腿,仰头流泪,一声夫君都没唤出,迎面狠狠一脚,正中胸口。
“来人,把大门关好!就是她跪死在外面,也不许放她进来!”
夫君冷冷吩咐,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大门嘭的一声,重重关上。
陆晚音像个皮球一样,骨碌碌地滚下了台阶。
从身下涌出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雪地。
“夫人,呜呜呜!”小婵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哀求着周围围观的百姓可以帮帮她们。
可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助之手,甚至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个女人好不要脸!明明是有夫之妇了,还红杏出墙,肚子里也不知揣了哪个野男人的种,被她婆婆发现后,还死鸭子嘴硬,瞧这脸被打的,呸,真是活该!”
“一碗红花落了野种,算是客气的!要我说啊,这种贱货就该抓起来浸猪笼!”
“什么国公府的养女?我呸!国公府压根就不承认她了!大家快拿烂菜叶来,砸死她,砸死她!”
无数烂菜叶,臭鸡蛋,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主仆二人身上。
寒冷的雪地里,陆晚音满身脏污,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和小婵蜷缩成一团,受尽了欺辱。
对外,她只是国公府的养女。
可只有陆晚音心里最清楚,她才是国公府的真千金。
只因国公夫人当年怀着身孕,露宿在了一家寺庙中,恰好遇见了山匪闯寺,受惊之下早产,在角落里生下了一名女婴。
还没来得及看那女婴一眼,就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被闯进来的山匪,杀的杀,伤的伤,血流满地。
山匪们本想把国公夫人和孩子一同截走,好换取赎金。
岂料寺庙外,国公爷闻讯带人杀了进来,山匪们不得已,只能先行撤退。
就在这慌乱的当口,同样夜宿寺庙的一名妇人,见国公夫人衣着不俗,像是个官夫人,旁边还放了个嗷嗷啼哭的小女婴,瞬间就生了坏心。
偷偷将两个孩子调包后,就抱着国公府的真千金离开了寺庙,在外四处漂泊,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直到病死之前,才终于说出了真相。
陆晚音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上京认了亲,可国公府上下根本不待见她,对外只称她是养女。
反而对假千金陆惜宁依旧疼宠有加。
雪越下越大。
围观的百姓们打骂累了,纷纷散去了。
遍体鳞伤的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
顶着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国公府去。
除了国公府,她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可当陆晚音站在国公府门口,迎接她的,不是亲人心疼的目光,和温暖的怀抱,反而是她二哥冷若冰霜,布满了嫌恶的俊脸。
“陆晚音,你怎么还有脸回国公府?国公府的脸面都快被你丢尽了!”
“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被夫家休了,还回来作甚?不若去城外寻条河,一头扎进去淹死算了!”
陆晚音跪在地上,哭着祈求:“二哥,我,我好痛,好冷,求你,求你了,行行好,快放我和小婵进去罢。”
她的苦苦哀求,换来的却是二哥更无情的羞辱。
直至把她羞辱得体无完肤。
末了,二哥冷冰冰地道:“你想进门,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满身污秽,脏污不堪,根本不配进我家的大门!”
“来人!去抬几个火炉子来,把烧红的碳火铺在雪地里!”
下人们照办,很快就在府门口,铺了一条足有十丈长的小道。
火炭烧得通红,底下的积雪很快就融化了,还滋滋滋的冒着白烟。
陆从文嗤笑一声,无情地说:“陆晚音,只要你能赤着脚走过去,我今日就放你进门,否则……”
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变得阴鸷,“你即刻就自刎谢罪,省得活着丢人现眼!”
语罢,一把匕首远远丢了过来,正扎在陆晚音的面前。
雪亮的刀锋映照在她脸上,跟死人一样惨白的嘴唇微微蠕动,裂开的血口,汩汩涌出热流。
陆晚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赤着脚走过去的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陆从文将主仆二人,暂且安排在了一间柴房里,不许看大夫,也不许任何下人过去伺候。
每日只给一餐饭,还都是残羹冷炙。
不仅如此,陆从文还让她二人做最下等的粗活,像是浣洗衣服,劈柴,或是刷恭桶。
如果不做,或者做得不让主人满意,不仅不给饭吃,还会饱受毒打。
陆晚音才小产过,根本还没休养好,就拖着病体起了身。
寒冬腊月的,把双手浸泡在结冰的水盆里,一边费力地洗衣服,一边承受恶婆子的毒打辱骂。
“贱骨头!还真当自己是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啦?我呸!你连大小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要不是二公子看你可怜,把你放进府里当个粗使奴婢使唤,你这会儿只怕早就冻死在外头了!”
“洗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没吃饭啊?”
边说,便用柔韧的藤条,狠狠抽打着陆晚音的后背。
单薄的衣衫很快就被抽得血淋淋的。
最终陆晚音体力不支,眼前一黑就摔了下去,撞翻了木盆,冰冷的水淋了一身。
“要死了!都溅湿了老婆子的鞋袜!”恶婆子气得要命,啪的丢开了藤条,猛然扯住陆晚音的头发,不顾她的哀声求饶,操起洗衣服的棒槌,就噼里啪啦往她面颊上抽。
不过几下而已,就生生打掉了陆晚音的牙齿,打烂了她的脸。
下巴都被打碎了,大口大口的鲜血,汩汩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娇滴滴的声音,从柱子后面响了起来:“呦,这不是晚音姐姐么?怎么这样惨啊,居然沦落在此洗衣服?”
“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来人就是陆晚音的假妹妹陆惜宁,穿着厚厚的雪白貂毛裙子,生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头上戴满了珠钗步摇,打扮得极其富贵娇艳。
缓步走了上前,还抬眼故作不悦地瞥了婆子一眼。
“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这个贱婢偷奸耍滑,奴婢不过是略施惩戒……”
婆子陪着笑脸道。
“哼,你先下去吧。”
等婆子走后,陆惜宁才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满脸是血的女人,冷笑道:“啧啧啧,真是可怜啊。”
“惜,惜宁,救,救我……”陆晚音就跟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满嘴是血,说话都含糊不清了,“宁儿,看,看在你占了我的身份,那么多年的份上,求你……我,我想再见见母亲……”
回答她的,是毫不留情的一脚,正中她的胸口。
陆惜宁收起了方才娇滴滴的神情,面露阴狠:“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得可以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你该不会以为,你被休之后,依旧是国公府的千金吧?母亲本就记恨你夺了我的郎君,如今你又做出这等丑事,恨不得你立马去死才好,怎么可能还会见你?”
“宁,宁儿……”
“呸!实话告诉你吧,再过不久,我就要跟裴郎成亲了,裴郎爱慕我多年,痴心不改,如今又当上了尚书,前途无量啊。”陆惜宁冷冷一笑,“至于你嘛,已经没用了,去死吧!”
陆晚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陆惜宁吩咐下人,直接将她丢进了井里。
当冰冷的井水淹没口鼻时,她脑海中走马观花,回忆起了自己这一生。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的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