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刻,国公爷和摄政王入了场。
众人见状,纷纷曲膝行礼。
卫慈光神情冰冷,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陆晚音,却只作不熟,目光很快就移开了,在看见小婵手里捧的锦盒,以及锦盒中的千年人参时,眉宇不由一蹙——这不是此前,自己赏的?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陆晚音这个女人,居然胆大包天到,拿他赏赐的东西出来炫耀?
想到此处,卫慈光眼底隐隐闪过一丝不悦,极厌恶恃宠生娇的女人!
“都免礼吧,今日是国公夫人的寿辰,不必多礼。”
卫慈光发了话,众人这才敢起身。
可却没一个人敢放肆,一个个规规矩矩立在原地,原本热闹的大堂也变得鸦雀无声。
陆惜宁暗暗咬了咬唇,见自己心心念念的裴郎,也随着摄政王来了,此刻如炬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
心里窃喜,却又因陆晚音此前的话,而暗生恼怒。
故而明明欢喜,却紧绷着一张俏脸,故意不去看裴郎投来的热烈滚烫的目光。
因为摄政王入席,方才的小插曲也被轻轻揭过了。
国公夫人忙收起方才的冷脸,笑着起身同摄政王寒暄。
陆晚音每每看见摄政王,不知为何,总觉得一阵皮肉发紧,尤其是胸口红痣的部位,更是像被细长的针猛然扎了一样,发出尖锐的疼。
双腿也跟不听使唤一样,隐隐打着颤。
尤其她方才看清了摄政王眼底一闪而过的厌烦,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身体的反应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她只是摄政王床榻间的禁脔,掌心的玩意儿罢了。
想到此处,陆晚音快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的身影,隐藏在一众贵女之中。
殊不知不管她如何躲藏,都逃不开摄政王的眼睛。
卫慈光越发不悦,方才不是还挺能言善辩的?
一张巧嘴真是尖牙利齿的,他还没踏进大厅,就全听见了,这会儿倒是装得人畜无害的。
这个陆晚音变脸如翻书,真不知美艳动人的面孔下,到底掩藏着什么。
真是越来越有趣儿了呢。
“想不到连摄政王也来了,今个倒是热闹得紧。”
丞相千金懒得跟那群恭维巴结自己的贵女们同坐,反而挺喜欢陆晚音这种人狠话不多的。
当即就入了席,目光扫过赵嫣然时,还压低声提醒陆晚音当心些。
陆晚音礼貌道谢,实则对付赵嫣然那种人,倒是很容易,最难对付的,还属佛口蛇心的蛇蝎美人。
尤其是陆惜宁那种,天生一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样子,哪怕犯下了弥天大祸,也能三言两语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旁人不仅不怨恨她,反而会觉得她很无辜,很可怜。
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
“多谢秦姑娘提醒,我会仔细些的。”
“你虽早早嫁了人,但我比你虚长几月,若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秦姐姐好了。”丞相千金颇有胸襟,此前的那些不愉快早就烟消云散了,还执着陆晚音的手,轻轻拍了拍,柔声道,“晚音,我瞧得出来,你是个玲珑心窍的人,不似那些人惯会巴结恭维我。难得身边有个敢说真话的知心人,往后你我可得多走动。”
陆晚音前世没有朋友,更没有什么知心人。
她的夫君,只是名义上的,表面看着相敬如宾,实则相敬如“冰”,恨不得榨干她浑身上下最后一点价值。
她的情夫,只是肉体上的,除了泄欲之外,摄政王从来没对她动过一丝真情,哪怕日夜耳鬓厮磨,缠绵恩爱,也不曾给予过半点关心。
每每事后都会命人给她送一碗避子汤来。
唯一知冷知热还真心待她的人,只有小婵。
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大家闺秀,千金嫡女,说要跟她做朋友,陆晚音第一反应竟不是欣喜若狂,而是警惕提防。
前世种种凄惨遭遇,让她无法对任何人随意敞开心扉。
仔仔细细端详着秦姑娘的神情,见不似作伪,陆晚音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既不要轻信于人,也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当即挤出了和煦温柔的笑容来,陆晚音轻轻唤了声“秦姐姐”,还在陆惜宁嫉妒又憎恨的目光注视下,公然回握住了丞相千金的手。
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和丞相千金交好。
晚宴开始。
如流水般的美味佳肴,珍馐美馔由一个个侍女端了上来。
今日来此的宾客众多,男女宾客分席而坐。
中间以山水屏风作为遮掩,隐隐能看见屏风后的人影。
酒过三巡后,为了添趣儿,就有官员提议,让自家妹妹出来献技,为的就是讨好摄政王。
屏风从中间撤下。
很快,一名穿着水红色衣裙的少女,怀抱着琵琶走上了场中央,曲艺倒是高超,只不过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别有所图,竟弹错了调子,发出了“铮”一声,颇为刺耳。
卫慈光本无心听什么曲子,整个晚宴间,神情都一派冷肃,周围的官员包括陆家两位公子和裴思恒,都小心翼翼陪侍着。
生怕有半句话说错了,就招惹了摄政王不悦。
骤然听见错音,卫慈光的眉头当即就拧了起来。
“王爷恕罪!”那女子抱着琵琶,慌忙跪地认错。
卫慈光冷冷淡淡地开了口:“你方才弹奏的是《广陵散》?”
“回王爷,正是《广陵散》,臣女此前听闻,王爷精通音律,尤其爱这一曲《广陵散》,遂私下勤加苦练,但臣女实在愚笨不堪,只学了个皮毛。方才斗胆在王爷面前献拙了,还望王爷宽宏大量,饶恕臣女无心之失。”
这女子生得美貌无比,声音娇娇柔柔的,说这话时,脸上不仅没有半点畏惧之色,反而扬起脸来,故作羞怯地抿了抿唇,然后飞快垂下头来,脸上瞬间染上了一层绯红,语气更加柔媚,“曲有误,周郎顾。”
“哼,狐媚子手段!”丞相千金嗤之以鼻,低声同陆晚音道,“又是一个上杆子巴结王爷的女人,真是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