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一天之后，忌炎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再见到那个人了
哪怕他每一次都踩点在那个人的必经之路上等待，但在许久之后也只能看见那漫天的黄沙席卷而过
却不见那个人影
不过，很快他也没有精力去关照对方了。随着战局的时间一点点的延长。整个局势也越来越严重
伤员一日日的多了起来，但偏偏支援的消息还遥遥无期，整个军营逐渐陷入一种绝望的氛围——
“忌炎，今天的情报分析与探索麻烦你了……”
“确认残象潮已经在汇聚了吗？”
“确认”
“两个方位的频率波动都比过去的三个时辰上升了50%”
“轻波级与巨浪级的残象都有一定程度的上升……”
“目标应当是我们”
眼前的屏幕闪烁着点点微光，大量的数据在其中汇聚，又分门别类开来
负责人看着已经传输过来的情报又看了看眼前眼中泛着红丝的忌炎，流露出了一丝赞赏后又多了几分无奈
“辛苦了”
“让你一个不过才10来岁的小孩子来负责情报探测以及判断确实有点太超前了……”
“更别提你待会儿还要去处理伤员吧？”
忌炎嗯了一声算作了回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他已经因为疲惫而有些模糊的大脑清醒了一下，但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即将离开的负责人询问道
“……我来问一下为什么会让我直接负责残象监测的大部分指挥吗？”
“在此之前我可没有太多关于这方面的经验”
负责人顿下了脚步扭过头，看着那个小小的青色的身影，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无奈的叹了口气，注视着对方淡淡开口
“原本的副指挥在一周前牺牲了，而这时候的军营里面已经没有很适合的人选了……”
“你作为风的共鸣者，在之前的几次战斗指挥中表现也很突出……所以说我们就有了选你的心思……”
“但我年龄太小，资历也过于浅薄，军中肯定有人反对吧？”
走到对方的跟前，抬起头看着负责人一副被说中的样子，又缓缓垂下的脑袋，心中逐渐有了猜测
“……果然聪明，不愧是无念队长教出来的学生”
“是的，当时军中有很多老兵反对，认为你见识太少，对局势的判断不够……”
“但最后无念队长站了出来，一个一个反驳了回去，用自身立下了军令状这才算结束”
“……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对方那个状态……强势、压迫得可怕、不给人一点情分……”
负责人也回忆起了当初那一幕，他至今不敢相信那个平时温温柔柔的人也会有那样的一面
当那个人站起身来，用那双如死水般的眸子盯着四周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被压制得连口大气也不敢喘
“……也能理解，毕竟队长这些日子压力太大了”
“我时常听得见指挥部那边他和别人的争吵……都是与战斗安排有关的……”
“他今年也才16岁啊……”
“……老师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到哪个地步了？”
“……”
“他……一切还好”
“这句话是他自己说的，还是……”
“他说的”
“……”
现场陷入了一瞬的静默，负责人凝视着眼前那人脸上挣扎的神情，不禁垂下了目光。经过一番长久的思索后，最终还是缓缓开口
“……在我看来他已经疯了”
“可能有点歧义，但我并没有在开玩笑”
“他跟陷入什么梦魇一样疯了般想把所有人都带回去……”
“那样的作战方式我简直前所未见……”
“血流了又干，干了又流……指挥长都拦不住对方”
“……我不敢想”
“这份情报要是传输过去的话……他又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他还记得当时那个人从前线回来的那一天，当时那么恐怖的进攻下全队竟然没有一个人死亡
甚至受重伤的人都没有多少
唯独只有那个人，被所有人簇拥着回来的时候，呼吸都快微弱的感觉不到了
但还活着
“老师他……确实疯了”
要知道医疗部那边他也打听过，几乎就没有看见那个人去过
不过倒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对方在资源还没有那么紧缺的时候就执扭着不肯去，更别提现在这种时期了
可那个人身上的伤……以及精神状态现在又到哪种地步了呢？
“我听指挥部那边已经向北落野发送支援申请了……”
“看他们那边的压力也不小，所以说前天回应会派支援，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
“伏波营那边到底在等什么啊……”
负责人吐槽了一下，随即看了看时间，这才意识到自己留在这的时间确实有点太长了，为了防止影响到接下来的安排。正当他准备动身返回之际，随身终端却突然发出清脆的提示音。屏幕上跃动的信息让其眉头不由自主地拧紧，一抹忧虑悄然爬上眉梢
“竟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忌炎，我那边有事要先过去一趟”
“麻烦你把情报交付过去了”
“在指挥部隔壁的方向，去的时候小心一点，最近的状况很紧急……那边本来氛围就很沉重，别打扰到他们”
忌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问题。看了看手上的情报也没再说什么，目送对方远去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推门朝着对方说的方向赶了过去
匆匆行走在营地间，风卷起阵阵尘沙，哀哭声、誓言声以及零星的交谈声交织成一片喧嚣，直冲耳膜。眉头不禁一皱，头痛随之而来，心中蓦然涌上几分迷茫。脚步戛然而止，他伫立于风中，任由思绪随风飘荡——
自己的加入改变了什么？
现在的他和之前的自己区别在哪？
身处前线，却还是只能像以前无数个日夜一样将那些人治好后又目送他们走向死亡的坟墓……
手中的武器还不足以成长到保护身边的人，甚至因为他任性的行为，还将一个本该拥有一个更光明前程的人绑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对方没有选择自己的话……现在应该在哥舒将军身边吧？
那位将军本就很赏识对方，对方和自己的老师身上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
他们两个待在一块儿的话，或许会保护住更多的人吧？
“老师……”
情不自禁的叫了一下对方，他依然没有得到那个人的回应，也就依然不会清楚那个人选择他的原因
但时间不等人，猛的回过了神来后，短暂的停留之后，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最后转身赶到了目的地
四周很安静，他将情报整理完毕全部传输之后，来到走廊都见不到一个人，感到有几分意外但却不多
就在他想去做自己的事情时，却在一瞬间整个人颤抖了一下：
他听见了那个他挂念许久的声音
抬起头望向一边紧闭着的指挥所的门，他愣在了原地——
而此时指挥所内，一个看上去不过16岁的少年正与一个中年男子对着眼前的分析图进行着激烈的争论
“莫无念……现在这情况已经不是你一个人就可以应对的了……”
“刚刚传输过来的情报你也看见了……残象潮分为了好几股……根本没法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尝试汇聚……”
“现在人手严重不足，支援那边伏波营至今没回应……”
“虽然北落野那边在第一时间表明会来支援，但他们的压力不比我们小多少，更别提最快到来的那条路上残象波动严重了……”
罗洪斌看着眼前陷入沉默的墨无念心中也是充满了无奈：天知道在这份情报传输出来他跟对方争了多久
哪怕是身为指挥长的他甚至都差点被对方带偏了
如果不是刚刚传过来的情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的话……
他估计这个早已疯魔的人又会用各种理由说服他了
“指挥长……”
“这份情报是你那个学生探测到的”
“……”
这一句话直接让眼前的人再一次沉默了，看着对方身上那染血的制服，但本人却毫无感觉的样子，他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莫无念……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也救下许多人了”
“但这是在战场上，牺牲终究是不可避免的”
“哪怕是我……也不会例外”
“指挥长要亲自上前线了？”
“……是”
听到这个消息，墨无念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扭头看着桌子上的残象监测仪操控着机器标注了几处地点
而在最中心的那处专门标上了红色
“残象的进攻主要分布在这几个点上”
“红色标记处是频率躁动最严重的地方……”
“你不能去”
“只有我能去”
现场的氛围再度凝结成一股诡异的静默，两人目光交汇，沉默中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而在那片幽蓝的虚影之上，红色标记键如同跳动的心脏般，格外触目惊心
“指挥长，我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明为什么我不能去”
“此处是唯一一处不能拉扯着防守的地方”
“只能死守”
“同时这处关口对于营地的重要性远大于其他……一旦失守残象便会顺路而下，一路直冲今州”
“……我们无法逃避”
“我也不惧怕这些”
“不，你还有更重要的职责”
“？”
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多说点什么，就感觉到自己的通讯一阵震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匆匆的查看，果不其然看到几个醒目的红字
【远望营地指挥权转交——】
【转交人：罗洪斌】
【接受人：莫无念】
【是否接受？】
抬起头看着一幅早有准备的罗洪斌，有点意外，但并没有表露什么，只是死死盯着对方，不肯移开目光
或许是被自己的目光盯的有点发虚，罗洪斌还是迅速开口解释着
“这便是原因”
“我即将前往前线，但这里不能群龙无首”
“……在我心中你是这里最好的人选”
“所以我决定在离开之前将指挥权交给你……”
“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就在罗洪斌自信满满的以为对方会选择接受的时候，但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超乎了他的意料
随着刺耳的拒绝声响起，他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发现自己的通讯上就多了另一条消息
“还有一个人比所有人都适合这个位置……”
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名字标注在了红色预警的位置上，微微侧目，目光扫过已然愣在原地的罗洪斌。语气平和地开始布置起接下来的任务
期间始终保持着左手在身后的姿态，未曾将其显露出来
“你不会认为那个孩子……”
“他可以”
“现在的他……完全胜过我”
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还想在劝说自己的罗洪斌，他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阻止了对方这种行为
“……虽然我一直在否认”
“但我确实是疯了”
“我无法做出理智的判断，这一点指挥长不会感觉不出来吧？”
“他今年才多大？你认为对方真的有毅力完成这项任务！”
“当初你力排众议将他推上监测的位置就已经算是触碰到某些人的底线了……”
“他会与我们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是我莫无念的学生”
“至于军中的那些人？我会替他解决的”
“……”
不过对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一下，但随即便握紧了双手又缓缓开口
“他的年龄不是问题”
“作为他的负责人……他指挥所导致的一切失误由我承担”
“我可以发军令状……”
“就像我之前那样”
平静的注视着对方，此时他已经将手上的安排书写的差不多了，简单的传输给对方之后，他便闭上了眼睛，说出了那一句话：
“请让我去标记处”
“由我带队死守”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门被人猛的推开，纷纷将目光移到突然闯进来的那个青色身影上
忌炎全身颤抖，喘息声沉重，紧握门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不停地摇头。当他抬起头时，目光对上了那个仿佛早已预料一切的人
“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