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能在书院见到他,是苏姜不曾想见的,苏姜心想或许他是因为萧翊的缘故,才会出现在此。
反正前世她与这么个人没有任何瓜葛,所以自然也不怵他。
静等了半晌,只待沈淮出声让她下去她这才行礼走下了台。
底下萧若四人刚才也听闻了她的琴音,只觉得她必定是过了,不由的围了上来。
“苏妹妹的《凤求凰》弹得甚好。”萧若笑着道,眸光中带着一丝戏谑之意。
苏姜全当做看不见,只注意到一旁站着的苏涵一副神不在焉的模样,眸光在她面上定了定,她才开口道:“二妹妹,你准备的如何了?”
苏涵刚才已然换了一身衣着,此时脸色苍白,只眸光有意无意的落到了不远处的台上。
不久前经历的一幕还萦绕在心中,她只不由打了个冷颤,对上苏姜打量的眸光,只垂眸轻声道:“尚可。”
她的话显然没有任何信服力,苏姜也看出了两分端倪,只正想再问,突然被一旁的陆元柔拉住了手腕。
“姜姐姐,刚才太子好像在看你。”陆元柔的声音不大,落进苏姜的耳中却让她不由的皱了皱眉。
她向太子所在的方向望去,见萧翊只低垂着眼并没有像这边看过来,便以为是陆元柔刻意这样说,便不由的正了神色道:“莫要胡说。”
她的唇抿的紧紧的,不似平常看起来和善的模样,甚至让人望着莫名觉得有点冷。
但看她这副容色,陆元柔便也不敢再辩解,刚才她的确是看见了萧翊的目光一直落在苏姜身上,可单就这样巧,苏姜望过去的时候,他的目光便已经移开。
随着一个接一个弹琴的女子下场,沈述也已经感觉到了几分疲乏,无意间看见人群中穿着一身绯色衣衫的苏姜,她单是站在那里,便已经引得周围许多男子的眸光驻足在她身上。
手无意识的落在了杯盏上,沈述见苏姜的眸光似是望了过来,他并没有躲避,仿若也并不怕她发觉他在打量她。
此刻台上的琴声弹得十分悠扬,苏姜听的出神,与台上木先生四目相对,只不由的一怔,她似乎并不确定他是在看她,便不由的往旁边望了望,随即转头,依旧对上了那道她看不清的眸光。
他的眸光中似乎并未有任何情绪,却让苏姜无端的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或许这就是身怀着秘密的人特有的心虚吧。
待最后一人也弹完之后,她们便纷纷站到了台上等着结果。
苏姜望了一番周围的人,这时才突然觉察到安平今日并没有现身,按理说就算她是公主,这样的大考也不应当是能逃脱的了的。
心里苦笑一声,苏姜突然心想,难道这些皇权之下的捷径,她前世所知道的还少?怎么还会想着公平二字。
沈淮在纸上拟好名单之后,便由一旁的书童给读了出来。
苏姜的名字在最后,待听见之后她才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萧蕲望着身旁萧翊的脸色,只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随即手按着椅子扶手站起了身来。
他正打算离开,却不由的听见了身后的惊呼声。
转头望去,刚才还端站着一排排女子的位置此刻已经混乱,只她们看向的方向,一个女子已经倒了下去。
从萧蕲的方向看去,恰巧能够看见那晕倒女子的面容,正是今日不自量力冲撞他的那位。
人群中惊呼声陡然升起,只见一女子蹲下身揽着那昏倒的女子与旁边一众人道:“诸位都让开,快去叫大夫!”
她的话可算是惊醒了众人,此刻她们才反应过来,急忙向夫子所在的地方望去。
沈述眉头一凝,也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身走了过来。
蹲下身手搭在苏涵的手腕上停了片刻,沈述只道:“人无碍,可能是受了风寒,带回去休息一阵便好。”
听他这样说,众人才不由的放下了心来,苏姜望着面色苍白的苏涵,只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她一直与苏涵待在一处,今日只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却连她身体不舒服都没有看出来。
沈述审视四周,只眸光精准落在了沈淮身上,人既然昏倒了,总归要送回去才是,书院中的女子可都是身娇体贵的,必然不能够随意找人送回,便只能……
“沈夫子,不若你把人给送回去?”沈述的声音不大,可落在沈淮耳中犹如晴天霹雳,偏偏此刻许多双眼睛望着他,他还不能够拒绝。
心中虽痛斥兄长总坑害自己,他却也只得认命的上前把人给抱进了怀中。
苏姜见此,只颇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道:“多谢夫子肯送舍妹回去。”
沈淮忙道:“我身为夫子,这是分内之事。”
苏姜心中却是对他有所改观。
任她上一世如何也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与她曾经所看不上眼的人说话,并且还当了沈淮的学生。
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或许是惆怅,总感觉曾经好似做了一场梦一般,而如今眼前的一切才都是鲜活的。
跟在沈淮身后一路回了住处,苏姜看着苏涵被放在了床榻上,才不由的为她脱下鞋子盖上了锦被。
出来之后还是郑重向沈淮行了一礼:“多谢夫子。”
沈淮摆手:“不必这样谢来谢去的,总归你们这些女子如今都在书院中,也都是我的学生,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交代,这段时日你好好照料她就是。”
苏姜张口称是,眼见着沈淮迈步离开了此处。
关上房门坐在苏涵的床榻旁,苏姜这才发觉她的脖颈处似有淤青。
苏姜心想,今日并未见她摔倒,并且即便是伤着也不会伤在此处,那这淤青究竟是哪来的。
安顿好了苏涵之后,她便回了自己的屋子里。
次日,她敲响了苏涵的房门,便已经听见了里面苏涵的声音:“是谁?”
“是我。”苏姜开口道。
不过片刻,关着的房门便被人拉开,苏涵仍旧有些苍白的脸从门后显现出来。
苏姜望着她面色,只把手中提着的食盒放到了桌上。
“身子若是不适便歇着吧,今日的课我已经替你告了假。”
苏涵听到此,只沉默一瞬才道:“我身子无碍。”
“莫要逞强。”苏姜的声音平静,看向她的眸光终归是变的柔和了些,“昨日你身体不适,为何不与我说,若不是昏倒,恐怕到如今也无人知晓。”
苏涵只心中颇为复杂,似乎还不适应她们二人这般的相处,只道:“我本就是沾了姐姐的光进了书院,又怎能够因为这些小事麻烦姐姐。”
“在你看来这些是小事?”苏姜只望了她许久道:“身子是你自己的,若是你存心糟践,别人又如何阻止的了?就像你已经认定了我嫡女的身份比你高一等,即便我真的关心,在你看来也不过惺惺作态。”
苏涵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难堪起来,只不由的道:“我并非此意。”
苏姜才不管她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毕竟她以前对她那样不好,即便她对她心有芥蒂也是应当的,况且在她的心中,苏涵的确算不得她的亲人。
前世害了她的命,这一世已经把人给救了回来,欠她的也已经还清了,按理说她也没有必要再插手她的事,想到此,苏姜只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去。
要背的诗文她仍旧觉得晦涩,可还是尽力要把其给背下来,沈述见她凝眉提笔在纸上抄写,不由的对其使用的这种笨办法觉得嗤之以鼻。
或许是他少年读书便过目不忘,甚至在考上状元之后出口皆成章,对于他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来说,或许永远不能够体会到像苏姜这样的人学成的艰难。
好在苏姜知晓自己并无天赋,便也不求有什么进益,只能够把每日所学记住,她便已经满足。
日子一日日的过,她已经逐渐熟悉了书院的生活,这日,终于收到家中递来的消息说是苏晏回到了京城。
她知晓苏晏定会来见她,便从早间一直在等,只等的下午日落西山,才在门口看见了苏晏。
不过短短一段时日没见,苏姜便十分明显的发觉苏晏似乎瘦了些。
他笑着望着她,只唤道:“姜儿。”
苏姜只快步奔上去一把冲到了他的怀里抱住了他。
只是一瞬,便被苏晏给低咳着扯开,毕竟现如今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这般行径,总归影响不好。
苏姜回过神也不由的想见这一茬,不由的在心中想自己竟然还能如此冲动,也是被最近安稳的日子冲昏了头。
苏晏正了正神色,只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问道:“这段时日在书院过的可好?有没有受罚?”
听到他这般如同以前考教课业一般的语气,苏姜只摇头道:“尚好,并未受罚。”
只是七日内赢了木夫子两局棋沈淮三局免罚而已。
苏晏听到此不由松了一口气,离京的这段时日,他自然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她,如今见她在书院中还算适应,他便彻底放下了心:“这次回京陛下抬我为工部侍郎,总归以后便不会离开京城了。”
苏姜知晓他的抱负,虽想劝他如今陛下日益渐老,已经不像曾经那般清明,可终究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