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容在心底暗自思忖,每日五十匹棉布,再加上成衣,这经营规模远超李家以往经手的任何生意。布匹与其他货物不同,它不仅能直接用于交易,甚至还能用来缴纳税赋,重要性不言而喻。林家这等产量,几乎可与朝廷织造规模相媲美。一日五十匹,一月便是一千五百匹,照此推算,一年下来该是怎样一个惊人的数字。
想到这儿,李元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产量如此巨大,后续还会剧增,这其中风险超乎想象。她不过是赵郡李氏的分支,哪怕是主家,面对如此庞大的货物供应与潜在风险,怕也得慎重考量,稍有差池,便可能被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然而,这其中蕴含的机遇同样诱人。一旦合作成功,凭借林家的产能,李家足以在布业独占鳌头。到那时,钱财将源源不断地涌入,日进斗金或许并非奢望。有了雄厚的财力做支撑,还担忧什么民意?只需合理运作,李家便能在商界站稳脚跟,声名远扬。这是一场冒险,也是一次改变家族命运的契机,成则功成名就,败则满盘皆输,这抉择,实在让人纠结万分。
李元容抬手端起茶盏,全然没留意到茶水已然变凉。她下意识抿了一口,凉意瞬间渗进舌尖,思绪却依旧被方才秦怡的合作提议搅得纷乱。
李元容缓缓放下茶盏,深吸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波澜。她鼓起勇气,抬眸望向秦怡,只见对方依旧笑意盈盈,神色间满是温和,丝毫没有催促的意思。然而,这份从容淡定却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让李元容倍感压力。
沉思良久,李元容声音都带着丝沙哑,缓缓开口说道:“秦娘子,这合作的风险虽大,但李家也不是畏惧挑战之人。我愿一试,只是这其中有些细节,还需咱们从长计议,这可关乎着合作的成败。”
秦怡听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颔首,笑意更浓:“不愧是李娘子,这般果敢又思虑周全,胆识令人钦佩。细节商谈确是应当的,这合作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一处都马虎不得。倘若你贸然应承,我反倒要担忧了。毕竟咱们是想做长久生意,前期把这些都敲定,往后合作才能顺风顺水。”
面对秦怡的夸赞,李元容嘴角勉强扯出一抹礼貌性的微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意味。她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只觉无奈,林家的实力实在恐怖。
这一系列的经营成果,超乎了她的想象。这合作看似诱人,实则暗藏风险,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自己此前却也从未应对过如此棘手的局面,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实在令人发愁。
秦怡唤来小桃,换了热茶,又把备好的笔墨纸张整齐铺在桌上,对李元容说:“李娘子,咱们边喝边聊,好好商量合作细节。”
李元容微微欠身致谢,目光落在铺开的白纸上,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此刻她心里清楚,事已至此,唯有全力以赴,放手一搏。
否则,一旦这合作落入别家之手,李家失去的不止是布业乃至整个商界的崛起契机,在地方人脉、家族声望上也会大受影响,往后子弟求学、仕途晋升都可能因此受阻,沦为旁人的笑柄。
李元容与秦怡围坐案前,就合作事宜展开商议。茶盏中的茶水也早已换过几趟,阳光的角度也悄然发生变化。最终,达成共识,敲定了合作的初步框架。
经双方协定,李家需在三日内交付林家十万白银作为抵押,该款项可在后续货款中抵扣。林家则承担足量供应货物以及布匹运送的责任。待布匹售出,扣除各项成本后,所得利润由双方按照五五分成的比例进行分配。
经双方商定,李家需于三日内,交付林家十八万白银作为质押,此银可于后续货款中扣除。林家则当依约足量供物,并担起运送布匹之责。待布匹售罄,扣除一应成本后,所获之利,双方各分其半。
李元容走出林家,脚步虚浮。一阵风吹来,她才发觉后背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湿透,寒意顿生。连忙上了等候多时的马车,掀开车帘,回头看了一眼林家的匾额,回想起刚刚与秦怡的谈判,桩桩件件仍令她心有余悸。
李元容坐在自家马车上,脑海中不断复盘与秦怡敲定的合作细节,神情凝重,心头的忧虑如乌云般挥之不去。
突然,一阵杂乱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瞬间将她从沉思中拉回现实。她下意识地掀开车帘向外望去,只见迎面驶来一辆极为朴素的马车。
驾车之人神色慌张,猛地勒停马车,扯着嗓子大声嚷嚷道:“怎么把马车停在这儿不走了?差点就撞上了,你们到底怎么赶车的!”声音尖锐,满是指责,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车夫一听这话,有些愤慨,刚要张嘴分辩,话还没出口,就被李元容抬手打断。
李元容神色平静,目光透着几分疲惫,轻声说道:“莫要多生事端,咱们先回家族吧,别在这儿挡着道了。”言罢,她轻轻放下车帘,靠在车壁上,闭上双眼,不想再理会外面的纷扰。
对面那辆朴素的马车,车帘悄无声息地掀开一道窄窄的小口。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车内悠悠传出:“林寿,莫要再叫嚷了,你是铁了心要把巡街的衙役给招来吗?”
说话之人正是林元正,他稍作停顿,像是在观察四周,而后把声音压得更低,谨慎地继续道:“你瞧仔细了,对方马车车身上刻着李家的徽记,想必里面坐的是李家的重要人物。咱们此番出来行事,本就该低调,还是别节外生枝的好。赶紧让开车道,让他们先过去吧。”
林寿微微一愣,收敛起急躁的情绪,挥动马鞭,让马车往路边避让,满脸堆笑地朝着李元容的马车拱手致歉:“对不住,对不住,是小的方才言语冒犯了,还望莫要见怪。”
待李元容的马车缓缓驶离,林寿才长舒一口气,挠了挠头,有些后怕地说:“还好家主提醒得及时,不然我这一冲动,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大麻烦,不过李家来我们林家做甚?”
“我们进去找人问问不就知道了?”林元正眼中闪烁着难掩的兴奋,想到马上就能踏入阔别小半年的宅院,他的声音都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急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