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
宁渡回府后就被宁修扣住,几日都出不得府门。
闲暇无事,他命人在院中水榭设下酒宴,宴请两位好友。
身着藏蓝色衣衫,举止温和有礼的是工部侍郎秦云。
坐姿豪迈,杯中酒没断过的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子尹正。
月色下,凉亭中,三人相对而坐。
尹正举杯敬宁渡,“阿渡,听说你姑姑回来了,恭喜啊,终于得偿所愿。”
“多谢。”宁渡端起杯盏一饮而尽,脸上不见任何欣喜之情。
贪杯过后的尹正已是双眼迷离,没有察觉到宁渡的异常,秦云却是察觉到了。
他压低音量问:“寻找你姑姑多年,如今人已归来,为何仍是这副神情?”
“你有所不知,她给我的感觉很怪异,我好像无法与她亲近。”
得知姑姑归来的消息,他喜出望外,当时便狂奔到西侧院。
可见到姑姑第一眼,他眼中的欣喜便逐渐减淡。
简单问候几句,他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自那以后也再未去过西侧院。
知晓他的纠结,秦云试着开解他,“过去那么多年,有所变化也属正常,是不是你想太多了。”
“我也希望是这样,可......”可不止是他,就连父王和大哥好像也是如此。
除了母妃会较为关照她们母子三人,父王和大哥似乎也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不说这个了......嗝......”尹正打了个嗝,玩笑道:“你姑姑当年可是名扬京城,你那位小表妹应该也是国色天香吧?”
想起陈萍的容貌,宁渡微微皱眉:“倒是没有,她长得一点也不像姑姑。”
说来也奇怪,明明是他的亲表妹,可他对她的亲切感还远不如南絮。
三人说话间,一道鹅黄色身影穿过小桥,径直走向凉亭。
月光下,来人的容貌不易辨别,但依稀能看出是个女子。
尹正偏着头,眼神失去聚焦,“宁渡,你家里怎么还有女子?你有通房啦?”
“通你个头。”宁渡捂住尹正的嘴,防止他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女子走入亭中,烛火照出她圆润可爱的容貌。
陈萍微微俯身:“萍儿见过阿渡哥哥,见过两位公子。”
宁渡扯出一抹应付般的浅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知晓阿渡哥哥和两位公子在此饮酒,萍儿怕你们喝多,就熬了些醒酒汤过来。”陈萍甜甜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原来这猪是表妹啊,请回请回......”尹正被捂着嘴,有些口不不清。
陈萍一霎便红了整张脸,哀怨地看了尹正一眼,转头便消失在夜色中。
“诶......憋走憋走啊。”
可陈萍已经完全走远。
他气急败坏地扯开宁渡的手,没好气地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要把她气走?”
“我......你确定是我气走了她?”宁渡都快气笑了。
秦云也摇头失笑:“阿正,你原本要说的是什么?”
“我想说原来这就是表妹啊,幸会幸会。谁知阿渡使坏......”
“那误会可就大了。”秦云端着酒杯起身,懒得看身后的两人争执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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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五日,南仲下学后都来到茅草屋。
李玉香也细心教他烤红薯的步骤,“火候和时间的长短你都记下了,今日是最重要的步骤,你可要记好了。”
“首先将红薯洗净再用盐水浸泡,然后用大火转小火将其焖熟,最后再用文火将其慢慢烘烤......”
南仲听得异常认真,不敢辜负了香姨的悉心教导。
等教完南仲,李玉香仿佛了却心事,整个人变得十分颓丧。
察觉到她的变化,南仲将凳子搬得离她更近一些,“香姨,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心事未了?”
“没有心事未了,只有恨意未消。”李玉香咬着牙道。
“是有人害了香姨吗?”
李玉香垂眸望着他,徐徐问道:“你想听听香姨的过去吗? ”
“我可以听吗?”南仲仰头问。
“香姨时日无多,说与你听又有何妨,事情要从十几年前说起,那时的我还是官家千金小姐的贴身丫鬟......”
从小便被卖到李府,签的是死契。
因为表现好也足够细心,十二岁那年便被指派到李荷玉身边贴身伺候。
李荷玉表面温柔婉约实则嫉妒心极强,容不得任何人超过她。
每当出门赴宴,只要有女子盖过她的风头,回府后就是自己不幸的开始。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李荷玉的阴狠只增不减,而她身上的新旧伤痕也翻了几倍不止。
直到遇见南大人,芳心暗许,李荷玉的行为才有所收敛。
李荷玉私下约见南老夫人,多番示意自己的父亲有意抬举南大人,奈何无亲无故,于理不合。
南老夫人离开之后,她身边的杜嬷嬷留了下来。
李荷玉将一包药粉交给杜嬷嬷,一旦温言月身死,可给予百两银子作为赏赐。
那一日,她才知道人原来可以邪恶到这个地步。
对一个已有身孕的女子下如此狠手,李荷玉已经完全丧失人性。
温言月死后留下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儿,为怕她将来和自己的孩子争夺宠爱,也怕她的存在会让南大人忆起温言月。
李荷玉一不做二不休,再次设计针对一个不满三个月的婴儿。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使了些心眼,偷偷将那些药粉留下一小部分。
后来也是凭借那些药粉,李荷玉才会安排她远离北庸,去到西境。
听完全部的南仲紧紧捂着嘴,眼中满是惊诧和惧怕。
“香姨说的都是真的吗?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狠毒之人,她就不怕遭报应吗?”
“人之将死,自是句句属实,我之所以旧疾缠身都是拜她所赐。”
南仲眼中陡现一抹怒意,“香姨,你曾经的小姐是何人?”
“你确定少爷就在此处?”门外传来李荷玉的怒喝声。
本就残破不堪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摇晃了一下便整块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