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樾光是看见卢风那张脸,就将他认了出来。
毕竟在这么多高级玩家中,陆停雪显然是比较有代表性的一位。
整个玩家大厅可以说隐隐中分成了三个部落,一个是以凛烛的【红心花园】为首,一个是秦倏的【太祠本纪】,一个就是人偶师的【逆命控制】。
站【红心花园】的觉得【太祠本纪】的人太装,【太祠本纪】的人又觉得【红心花园】太烦还干不成什么真实。
而【逆命控制】作为一个中心在北部城的人,在两队中间保持绝对的中间位置。简单来说就是人偶师克里斯和这两边的人都有点故事。既然和两边都有仇,那就家中坐山观虎斗。
陆停雪就是秦倏的人。
而温樾属于【逆命控制】,也就是中间那一派。
那看来大家都挺重视这次副本了,三方人马全都到齐,就连【红心花园】那边也有人,正是莫橙花。莫橙花是祝衔的人,而祝衔是凛烛的友人。
温樾嘴角抽了抽,看着对方的目光不算友好,“少些客套,多些真诚。具体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吧,我不乐意和你多谈。”
卢风,也就是陆停雪双臂环胸,对着他身后的笨笨摇了摇手示意他先离开,“你和你的同伴,另一位志愿者去探寻过了停尸间,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吗?”
温樾心中一紧,面上依然淡定,“什么意思?”
“你不是个笨人。”他勾了勾唇角,“志愿者的人数大幅度减少,但实际从志愿者转化为病人的有几个?你很清楚,我们疗养院的病房没那么充足。”
就比如说到了今天,温樾实际上也并没有见到出来活动的病人里有多少志愿者,大部分还是原来的病人。
“他们去了哪里?你难道,不奇怪吗?”陆停雪谆谆善诱,“停尸房里的尸体也并不多,地下三层你们都看过了,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他们肯定是在疗养院的,只是,人去了哪儿呢?”
奇怪,是真的奇怪。
不仅是消失的志愿者奇怪,连莫名多出来的护士护工同样也奇怪,并没有车辆经过或者在这里停下,怎么会一下子多出来那么人?
见温樾开始犹豫,陆停雪继续道:“我们疗养院的绿化做得很好吧?”
“嗯。”
温樾并不否认这一点,他们宿舍窗户前的那个枣树结的枣子又大又圆,他给林泊吃林泊不愿意,他就自己每天都探出手去摸两颗来。
“疗养院有个规定,任何人不可对疗养院的植物造成损伤,如有违背,违背者将受到处罚。”
他压低了声音,可声音就像是有个引路人一样,直直的往温樾耳朵里灌去,“你看那贴在墙壁上的藤蔓,是不是长得很好啊?”
说完,他没管温樾是怎么想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好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咱们的衣服还挺像的,都是蓝白条纹。”
“?!”
温樾登时抬起了眸子,眼里全是诧异和震惊,他似乎通过温樾的话瞬间就明白了什么。
……志愿者和患者的衣服极其相似,那岂不就是,很容易混淆认错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他们真的是真的志愿者吗?
与此同时,原本正在播放着电视剧《出家的诱惑》的电视闪烁了一下,不知道被谁调整到了新闻频道。
女主持标准的播音腔带着一股庄严的味道:“经警方确认,原于6月3日从市精神病管控中心运送至郊外圣德利疗养院的志愿者们偶遇泥石流,皆已丧生,而病人们安全抵达疗养院开始接受长期治疗。在此次特大灾情中,志愿者们……”
接着,温樾感觉自己再也听不到声音了,耳中一片轰鸣,各种声音混淆在一起最终化成了那一句“志愿者们皆已丧生。”
他一时支撑不住身体,向后退了一步。
所以他们这些人……都是病人?
陆停雪翘了翘唇角,“先前看着你们扫地,巡逻,还有什么守夜?我觉得你们好可怜呐,我们刚刚进入这所疗养院的时候都没经历过这些,你们来了就可以体验。”
“真是……太棒了。”
他自顾自的说完话,自己哼着小曲,拿起旁边的一把木质尚方宝剑,随手比划起来。
而笨笨立刻迫不及待地围了上去,把自己的小皮球扔给他,“嘿嘿嘿”的傻笑。
温樾捏紧了拳头,任由自己已经把手心抠破,泛发出一股淡淡的痛意,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走到墙壁前,顺着墙壁滑了下去。
原来他们,一直都是病人。
一旦接受这个说法,很多事情就已经不攻自破了。
因为是都是病人,所以穿的都是蓝白条纹服。因为要区分这一批特别运送的病人,所以他们只有条纹的走向略有不同。因为要驯化这些特殊的病人,所以他们会去做什么巡逻的事情。
和病人们同一个时间在大厅,是因为他们也是病人,需要来透气放风。住在宿舍,是因为这里面的病房不够用,而他们看起来已经很像是个正常人模样了。
所以大家会陆陆续续的发现自己有病。
他有病,林泊有病,其他志愿者都有病。
温樾咬紧了牙齿,他站起身扭过头,视线透过层层人影落到了外面。
七天之后不会有车来接他们,他们无法通过那班车离开副本,时间限制消失,那就只能自己创造离开的机会。
想起刚才陆停雪点醒他的话,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对着那边一个玩球一个耍剑的两人道:“你有什么想要的?”
他问的是陆停雪。
陆停雪拍着手里的皮球,闻言,摇了摇头,“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他想要的,很快就能实现了。
……
林泊悄悄从四楼溜了下来,他低着头,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他先去三楼观察了一下剩下的那两扇门,确定自己无法打开后又去了二楼敲了卢风的门。
结果这扇门同样没开。
不过好在,他遇到了正要上三楼的胖护士。胖护士手里端着托盘,里面放着饭,像是要去给谁送饭一样。
看见林泊,她瞪大了眼睛正要尖叫出声,就被林泊拿着饭塞进了她嘴里,狠厉道:“安静!不杀你!”
胖护士眨了眨眼,连忙点点头,把嘴里的饭强行咽了下去,有些惊恐地看着林泊,“你不是被……怎么现在……我们不是两清了吗?你又找我干嘛!”
“缘分到了,就遇到了。”他看了眼托盘,“哇”了一声,“黄平生吃这么好啊。”
胖护士顿了下,把托盘往后移了下,“你要想吃我给你拿就是,但是这一盘是老黄的。”
她脸上出现一股害羞的神情,“我特地给老黄打的饭菜,你不许吃。”
林泊:“……”
他抽了抽唇角,听见楼梯下传来的脚步声,一把拉起胖护士往楼上走,“去你家老黄那里避避难。”
自从上次林泊大闹病房还把这两人收拾了一顿后,黄平生彻底歇了玩弄小男生的想法,每天躺在床上也不乐意出去玩。
胖护士甘之如饴的给他送水送饭,也不抱怨,连林泊也不针对了。
看见送饭的胖护士僵硬的走进门,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黄平生脸上的表情一僵,“你你你你……我我我我我……”
他结巴着说不清一言两语。
“来探望你,也没带什么好东西,给你带了点饭菜,希望你喜欢吧。”
他他胖护士手里的托盘接过来放在病床旁边的茶几上,“将就一下吧。”
黄平生看向胖护士,胖护士回了他个委屈巴巴的表情,手还捏成了拳头用力挥了一下。
他紧张的咽了下口水,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随后讪笑起来,“哈哈哈,那谢谢啊。”
“没事。”
林泊相当自信且自来熟,拿起筷子作势要喂他,“想吃哪个?”
“我来我来,您就别动了。”胖护士一把抢过林泊手里的东西,讪笑了两句“哪能让您动手啊,我来我来。”
林泊遗憾的挑了下眉毛,“好吧。”
“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黄平生吃了口胖护士喂来的饭菜,小心问道:“我没做坏事啊最近。”
“嗯,知道。”他们就算做坏事,只要不危害到林泊,林泊也不乐意管他们。随意的挥了挥手,说道:“问你们点事。”
“您说。”
“教堂能不能偷偷溜进去?你们进去过吗?”
“教堂?”胖护士和黄平生面面相觑,随后摇了摇头,“教堂的门倒是没有锁过,只是一般人也不会去那里,我们都去不了。而且教堂据说已经荒废了很多年了,不用有人在里面祈祷,也祈祷不了。我在这里上了那么久的班,都没听说过教堂是好的。”
确实,林泊当时坐电梯去地下楼层时,也的确没有见到有什么上了大锁的门。
“哦。”
林泊点了点头,“院长一直都在疗养院的吧?”
“肯定在呀,一院之长怎么可能不在。他是不怎么在人们面前出现,但他不是不存在。”
“行。”
这个问题也只是更加笃定了林泊的想法,也更确定了园长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你一定要在这里看我们吃饭吗?唐助理。”胖护士终于忍不住了,“你要是饿了就去食堂吧,他们应该有剩饭剩菜。”
“不了,谢谢你们的进餐邀请。”他们各说各的,“我不太爱吃你们疗养院的饭菜,我觉得不是很符合我的口味。”
胖护士和吃得香的黄平生:“……”爱吃吃,不吃滚。
林泊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走到窗户边上,看了看外面,“你们环境很好啊,外面那颗枣树挺甜的,过两天来的时候带给你们试一试。”
黄平生撇撇唇,他不爱吃枣。
倒是胖护士微微一愣,随即面色怪异起来,“枣?你摘了门口的枣子来吃?”
“是。”
实际上他不爱吃这种不知具体味道的枣,但是温樾倒是一口气能往嘴里塞两个。
“那你还是自己吃好了,那里的枣我们自己都不吃,你们还有去自己摘枣吃。”
她似乎觉得有点好笑没忍住笑出了声,黄平生不知道她在哈哈个啥,抿了抿嘴,没好气的跟着一起乱笑。
只是林泊不笑,他们也不笑不起劲,自己默默住了嘴。
“为什么不能吃?”
“也不是不能吃吧,只是大家不乐意吃,觉得不干净。”
她这个话倒是把林泊的兴趣勾了起来,他当即坐下细听胖护士怎么说。
“我们疗养院初建的时候是个坟场,不知名的坟包真的特别多,是强行推平直接盖在了那些尸体上面。所以大家说这下面还不知道藏了多少白骨,枣树就是长在上面的,所以大家哪里敢吃啊,这多吓人。”
说着,胖护士叹了口气,“都是谣言啦,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那棵枣树是吸食着地下的尸骨才会长得那么茂盛,果子才那么饱满的啊。
林泊一时有点同情温樾。
不知道温樾知道了会怎么想。
继续吃?还是继续吃?
他不觉得对方会忍着晚上的饥饿,然后放弃晚上不吃两颗枣再入睡。
林泊轻笑一声,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扔了出去,正经道:“我要是想进入教堂,没有限制那不随便就进了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只是我从来没有去过,我还不够格。”
她耸了耸肩,“我觉得进过教堂的护士护工都寥寥无几吧,有可能大家都没去过呢。”
这么多人都没进去过,却让新来的志愿者一整队进入教堂,只为了“祈福”。
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他缓了口气,目光顺着窗户往下探去,却让他看到个黑乎乎的头颅正在耸动,脑袋稍微有那么点点大,肩膀露出来的部分很少。
他看见这个人拿着把刀疯狂的去砍爬在墙上的藤蔓,一只手拉着藤蔓一只手负责砍,然后两只手一起拽着藤蔓的根底,努力的往上拔。
这个憨傻憨傻哼哧哼哧的人,怎么还有点眼熟呢?
他眯了眯眼睛。
好像是他那个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