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脊切条,裹蛋液,下油锅炸酥,熬糖醋汁,放里脊,用水淀粉勾芡,彩椒翻炒雪里红。
莫爱在料理台来回忙碌,动作有条不紊,腰间围裙绑缚她纤细腰肢,衬衣领口露出白皙脖颈,灶火热烈,一滴汗珠从她耳后滚落至锁骨中心,她用手背去擦,眼波流转间,突然察觉茶台倒水的声音好像停了很久,她看了看程景行的方向。
他先她一步错开目光,提起琉璃壶,回到淋霖瓯杯的步骤中来。
莫爱以为是错觉,没太在意,继续打着手中的蛋液。
电饭煲跳了,莫爱把糖醋里脊,彩椒雪里红,还有切小段的蛋卷摆上餐桌,想了想该怎么叫他,纠结一下,最终开口:“景少爷,吃饭了。”
程景行星目垂落,将手上把玩的一枚木纳雪花棉平安扣重重压在茶台上,起身去餐厅。
莫爱盛好饭,放在程景行面前,自己脱下围裙,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
三个菜,不到半小时就做好了。
程景行看到了那碟蛋卷,没说什么,安静起筷,夹了一块蛋卷放嘴里。
“你尝过吗?”他问。
莫爱说:“还没,味道不对吗?”
她夹一块尝一小口,面色尴尬,道:“盐放少了,你不喜欢就都给我吧。”
她伸手要端走盘子,程景行筷尖轻轻扣住盘子边沿,说:“没事。”
莫爱收回手,用筷子夹起几粒米饭放嘴里嚼,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这样与程景行对坐吃饭的情景,像是上辈子的事。
那时,他们会坐在餐桌同一侧,她爱把腿放在他膝盖上,说说笑笑,专挑他不爱吃的香菜喂他。
过去的日常,像今日的梦境般不真实。
莫爱拘束地端着碗,沉默地看程景行尝遍了桌上的菜。
他用纸巾擦了擦嘴,不太满意道:“味道变了,不好吃。”
莫爱放下碗说:“我很久没做饭,生疏了。”
程景行用手指碰碰手机屏,道:“我看你在柏崖常做饭。”
莫爱觉得自己应该去删一下朋友圈,“现在公司有食堂,我一个人,没必要做饭。”
“一个人?”程景行双手抱胸,想起她的朋友圈是在三年前突然不怎么更新了,她应该是那时候回的海城。
他大胆猜测道:“你妈妈是不是生病了?”
莫爱猛然抬头,错愕紧张地看着他。
莫如梅仿佛是她身体里最敏感的按钮,一碰到,她就会高度警惕,她不想让程景行知道任何莫如梅的事。
梁家私生女的身份是一道她宁死也要遮住的疤。
“别紧张,我没有要查你,”程景行语气放柔,“我认识孟育之,他是肿瘤科医生,你能和他有交集,很可能是在医院认识的,能走这么近,持续这么多年,只可能是你经常要去医院。你说你一个人,你妈妈没跟你一起,那她多半是生病了在住院,这不难猜。”
程景行把细枝末节的信息拼凑起来,竟猜出了全貌。
莫爱无可否认,坦然道:“她癌症晚期,孟育之是她的主治医生。”
程景行此刻投掷在莫爱身上的目光很深很沉,小心开口:“莫爱,让我帮你。”
莫爱眼眶微红,沉一口气,重新端起饭碗道:“我不需要,你帮天来就够了。”
白饭扒进嘴里,味同嚼蜡。
程景行也重新拿起碗筷,不再说话。
两个人之间像拉紧了一根皮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怕稍有不慎,就崩开了这脆弱的联系。
吃完饭,程景行帮着把碗筷放进水槽,擦擦手说:“放着明天倩姨会收拾。”
莫爱拿起抹布,打开水龙头,没打算听他的话,“我冲洗一下,放洗碗机洗。”
程景行点头,“我先上楼,你弄完上来。”
抹布在白色盘面擦出一道洁白弧线,莫爱手指微顿。
程景行看到她耳垂泛红,从冰箱里拿一瓶冰水出来,用瓶身碰了碰她耳朵。
莫爱打一个激灵,回眸看他说:“你干什么?”
程景行笑而不语,把冰水放她旁边,让她降温,自己转身上楼。
碟碗整齐摆放到洗碗机,莫爱按了启动键,走到步梯旁深深叹一口气,手里捏着冰水,英勇就义一般抬脚上楼。
二楼一上来就是半开放的书房,整面墙的书柜,摆放各类书籍。
靠窗角落有双人沙发,和一支造型独特的木质躺椅,弧线型的落地台灯末端坠着一个圆圆的光球,表面光滑似硅胶,像个刚出生的小月亮。
在这看书应该很惬意。
莫爱这么想着,已经走到了一扇房门外,这是整层唯一的一个房间。
门虚掩,漏出明黄灯光。
莫爱推门走进,目光巡视沙发、床面、衣帽间、绘图桌、书桌、小阳台,全都没有程景行身影。
她再走近一些,听到房间里侧的浴室传来水声,他在洗澡。
她瞬间背过身,脸又烧了起来,马上将冰水贴在脸上,这才明白他给她这瓶水的用意,是怕她把自己烧坏了。
水声停了,浴室门打开。
程景行穿着白色及地浴袍出来,正用一条白色毛巾揉搓碎发,水滴乱飞,视线空隙间,他看到莫爱背对着他,不知在看哪里。
他嘴角微微扬起,径直走去衣帽间换衣服。
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跟魔咒似的,引诱莫爱发动该死的想象力,拼命为她拼贴记忆里有关他的身体信息。
真是要命,她打开冰水,喝了一口,心脏依然在超速狂跳。
程景行换好一身纯白的棉质睡衣,走到莫爱身后。
莫爱闻到白苔藓的清新香味,下意识转身,撞到程景行似笑非笑的视线里。
他从容且坚定地拿过莫爱手中的冰水,嘴唇贴着她刚喝过的瓶口,轻饮一口。
洗去白日浮尘的程景行,此时一身清爽,更显出三分白净的少年气。
比起西装革履的程董,莫爱更熟悉现在眼前的这个大男孩。
程景行放下水,目光没有移开她泛红的脸颊。
他走到床边对她说:“过来。”
莫爱缓步走到他身边。
她既然答应跟他回来,就不会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扭扭捏捏。
虽然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但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紧张程度。
她只有一次经验,几乎是被疼痛覆盖了所有其他感知。
程景行在这件事上,是毫无怜香惜玉可言的。
那时,他们是在不开灯的房间,黑暗遮蔽了她大部分羞赧,而现在,他像是故意要让她难堪,灯都不打算关。
莫爱侥幸道:“我去关灯。”
程景行挡住她去路,说:“不关,你脱吧。”
莫爱抬头望着他,嘴唇轻轻抖动,不可思议道:“你要我在这里脱?”
程景行目光淡然,侧转身体,朝小阳台的方向扬扬下巴说:“你想去阳台,我也不介意。”
莫爱简直要疯了,他当真是百无禁忌吗?
“要我帮你吗?”程景行贴心道。
莫爱长舒一口气,死就死吧,又不是没在他手上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