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太监魏忠贤中年净身入宫。
为了在宫中立足,攀附上大太监魏朝。
当时客氏与魏朝已结为对食。魏忠贤从此与客氏相识,关系日近。
之后,新皇继位,客氏以皇帝乳母身份一朝得势。
魏忠贤颇有心思,知道客氏与皇帝有情,更加刻意攀附客氏,讨得客氏欢心。客氏本就喜欢魏忠贤,自此更将其当做宫中知己。
魏忠贤进门,见小太监正在廷杖一宫女。忙询问客氏缘由。
客氏带着怒气说了。
魏忠贤心思翻转,劝说客氏放过宫女。进言新皇继位,根基不稳,若传出乳母虐杀宫女之言,轻者会影响客氏在宫内的声誉,重则难免有大臣劝谏让皇帝驱逐客氏出宫,以保全仁德之名。
客氏一向知道魏忠贤多谋略,听了魏忠贤所言,便即喝令小太监停手。见田凤已经昏厥,不想再于宫中见她。
魏忠贤适时说正需一个貌美宫女赏赐手下得力亲信。
客氏声言,赏赐手下可以,若是魏忠贤留侍身边,定然不饶。
魏忠贤笑言不敢。
魏忠贤带走田凤,确实没有留在身边。不多久,待田凤伤势好转便将其赏赐给了东厂太监叶尚道。
叶尚道虽是阉人,却仍旧喜好貌美女子。也正因此,魏忠贤才将田凤赏赐予他。
叶尚道得到田凤,便视其为手中玩物,百般折辱。
田凤生不如死,一心寻机求死。奈何叶尚道早有防备,平时总以锁链束缚田凤,让手下魏虎、卢田轮流看守。
三人自此便有了交集。
魏虎、卢田看田凤可怜,心中同情,却不敢多说半个字。
一次,叶尚道外出办差。那一趟差事路途遥远,预期总有个把月方能完事。因差事隐秘,不能率众,需轻便出行。
叶尚道带上田凤,以供长路漫漫,解闷消遣。又带了魏虎、卢田二人,非是用二人相助完差,只是令两人轮流看守田凤,以免途中生变。
一行四人,乘两辆马车,离了京城,便即上路。
那一趟差事是为了追讨一名逃匿多年的后宫司礼监太监。
几年前,那太监与上司结怨,久被打压排挤。趁一次出宫之机,偷了两本司礼监保存的书册,隐匿江湖,从此再无消息。
走脱一个太监原本算不得大事。但那太监临走偷了两本书册,却着实令司礼监上下蒙羞。
魏忠贤入职司礼监,用心培植党羽,对后宫操练宦官习武之事甚是上心。于翻查旧案中,对当年丢失两本修武书册之事甚是在意。专门派人追查。
那逃匿多年的太监自以为事过多年,朝廷早已将当年之事放下,不再追踪。那太监思乡情切,于当年清明时节回家乡祭拜已故爹娘。
殊不知魏忠贤上台,再理旧案,刻意追查当年偷书一案。也正是此次追查, 偷书人隐匿多年的行踪终至暴露。
那太监回乡祭祖的消息不久之后即被派驻当地的锦衣卫追踪获得。
锦衣卫一边追踪那逃匿太监之后的行踪,一边上报消息到京城。才有了叶尚道此趟差事。
(二)
叶尚道循线索终于找到当年之人,顺利搜得两册失窃书本,当即将偷书太监一刀取命,算是就地正法。
唯一遗憾,便是这太监生活清贫,除去一些日用旧物,并无黄金细软,也无贵重家什。此趟差事算是一趟清水差事了。
叶尚道生性好武,在东厂中号称第一高手。当下过目了两本书册。
一本书册名为《地躺刀古谱秘籍》,内中左图右文,是一套刀法图文展示讲解。
另一本书册为《天竺吐纳秘术修习籍》,也是左图右文,只是图画多是盘膝打坐,讲解多是吐纳运气,筋脉运行等等。
叶尚道心中奇怪,如此风马牛不相关的两本书册竟然放在一起。此两本书册都属江湖中人修习武技的法门,一外一内,并不相关。
那逃匿宦官窃书多年,却并无修习。毕竟叶尚道登门时,没费吹灰之力便将那太监制服。
心中疑问很快解开。
听追踪消息的锦衣卫鸽子卫说:那逃匿太监并不识字,便是连自己姓名也写不齐全。自然不能阅看书中内容。
加之多年隐匿姓名,轻易不敢显露行迹,也就无缘向他人讨教学习。
一个目不识丁之人,便是天书在身,自然也毫无用处了。
叶尚道得了书册,顺利完差,自得之下,便放松了警惕。
当夜留宿一乡间客栈,以庆贺完差之名喝得烂醉。
更借酒力在卧房中虐待凌辱田凤。田凤反抗,引来叶尚道一顿毒打。
待到夜半,酒力发作,叶尚道昏昏睡死过去。
浑身是伤的田凤苦苦哀求卢田、魏虎二人,只求一死。
或是两人动手,或是松开锁链,让其自尽。
卢田年岁比之魏虎长了两岁,心中有些谋断。当即提议:解救田凤,三人一起远远逃离,便学那当年偷书之人一般隐姓埋名,不露行迹地生活。总好过跟着一个喜怒无常,贪狠嗜杀的主子,说不得哪一天惹了他,便就丢了性命。
卢田提议,魏虎稍一犹疑,随即附和。
两人主意已定,立即给田凤解了锁链,给她敷了伤药。临走之前,卢田将叶尚道交予他保存的两本书册一并随身带走。
不敢惊动京城雇来的车夫,不敢惊动客栈的老板伙计,三人悄悄走出客栈正门,所幸天色已晚,客栈中人都已睡去,并无旁人发觉。
在马厩牵上拉车的两匹马,卢田让魏虎与田凤同乘一骑,三人两骑离了客栈,不敢走回京城之路,不敢走之前旧路,只寻僻静小路,不辨方向,朝前奔去。
天将明时,叶尚道宿醉未醒,那两个来自京城的车夫听早起的伙计嚷嚷马厩中的马匹丢失了,惊慌去马厩看,确实不见了马匹。
不敢惊动叶尚道,便去卢田、魏虎住宿的房间叫门,惊觉屋内无人,知道出了大事。只得硬着头皮去叶尚道房间,叫醒了叶尚道,惶急地禀明马匹丢失,卢田、魏虎不见踪影。
叶尚道听了车夫禀报,猛然从宿醉昏晕中惊醒,抬眼见田凤并不在屋内,起身奔去卢田、魏虎的屋子,见屋内空空 ,连背囊行李都已不见,心知出了大事。
叶尚道万料不到手下两个小厮:卢田、魏虎竟然胆敢背叛自己。
更想不到带在身边以解路途寂寞的一个女子,竟成了此趟差事儿生出意外的缘由。
去客栈大堂拿来老板伙计质问。老板、伙计惊恐之中,只知摇头。
盛怒之下,叶尚道给了老板伙计各自当头一掌,将两人力毙掌下。
(三)
乡间客栈,地处偏僻,客栈中除叶尚道一行,另外只住了一位过路行商。
叶尚道怕惊动地方,步进那行商的房间,将刚刚被惊醒,尚未知晓发生何事的行脚商人一掌打死。
杀了客栈中人,叶尚道心中怒气仍未消减,命两个惊吓呆滞的车夫将老板伙计的尸体也拖到行脚商人房间内,用墨笔在白纸上写了“有事远行,暂停开张”几个大字,贴在客栈院门上。
叶尚道心中知道:一夜之间,卢田、魏虎、田凤三人已经走得远了,客栈附近多条岔路,只凭他一人难以立时寻到三人踪迹。
震怒懊悔之余,忽地想起此趟差事的目的,急忙回到卧房,四处翻找那两本书册,并无踪迹。知道已被三人带走。心中惊颤,身子颤抖,自知逃不过魏忠贤惩处,更笃定心思,有一日寻到三人,定要将三人剥皮拆骨,方能一解心中之恨。
叶尚道回到京城,将事情经过上报魏忠贤,刻意隐去宫女田凤,只说手下贪利,在他水中下药,偷走两本书册云云。
魏忠贤刚刚入职司礼监,根基不稳,便也没有重责,只让他领了个办差疏忽,用人不利的罪名,扣除半年俸禄,杖责十记作罢。
事情已过,叶尚道心中却并未放下。专职任命锦衣卫鸽子卫多人在三人逃身之地打探行迹,长期跟踪。
如此寻踪一年有余,终于寻出了三人踪迹。虽不确切,但已可锁定三人活动区域。
叶尚道大喜,本想亲赴当地捉拿三人,却因另有事情,难以脱身,便委托宫内久未外出办差的陶公公去寻踪捉拿三人。
叶尚道知道陶公公手段,自是放心。
再说卢田三人,逃离客栈,一夜不停。
天亮时赶到一座镇子,不敢多待,将马匹卖了,备下些吃食,另雇了一辆马车上路。
傍晚下车,不敢留宿客栈,只在野外寻一处僻静处休息。天明上路,并无明确方向,只有一念:远离叶尚道。
如此行了三日,打听沿途百姓,才知三人竟然到了直隶地界,距离京城已然不远了。
虽然知道叶尚道未必能寻到三人踪迹,却也不敢托大。
正想着如何选定路径,为长期逃匿准备,而禁不住路途辛苦,本就有伤在身的田凤病倒不起。
卢田、魏虎无奈,只得就近寻找隐匿所在,想等田凤病好,再上路远逃。
两日后,卢田寻到了附近一座荒废已久的关帝祠堂。
祠堂荒废无人,地处偏僻,偶有过路客商于祠堂内休息过夜。
再仔细探查,祠堂后院虽也荒废,但房屋齐整,生活用具保留,正是适合的隐蔽场所。
三人得此天赐之地,自是高兴,便住进祠堂后院,白日隐匿,夜晚外出采购生活所需。
自此,三人便在这关帝祠堂中隐居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