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立泓抬起头，红着眼眶看着谭律师：“她猜到了什么？”
谭律师一脚油门踩到底，路边的绿化带都成了一条模糊的线。
“你不要命了！”
“猜到你会说，你不爱她！”
“你开吧！开到个有柱子的地方，把我撞死！”
“所以，你何苦再说那些话？！”
“她都猜到了，还走得这么潇洒……”
“你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还指望她怎么做？一哭二闹三上吊，抱着你大腿求你别离开她？你做梦呢楚立泓！”
“……”
“以长青如今的发展，以她爸在联席会的地位，别说她只是分个手，就是二婚三婚四婚带八个娃，依旧无数人求着和她在一起，你指望她离开你就活不了？！”
“没搞错的话，你是我的律师！”
“醒醒吧！楚立泓！你也知道，我只是你的律师！不是你的心理导师！”
“你说，她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不然，怎么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
“楚总！请你注意！我只是你的律师！心理咨询，另外付费！”
“……你们，都好残忍……”
“谁让你对向晚临说了这么残忍的话！”
“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管得着吗你？！你们现在都已经分手了，她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喜欢她也是我的自由！”
“你……原来，你一直拿着我给你的薪水，暗地里却偷偷喜欢我老婆？！你有点职业操守吧！”
“楚总！放尊重点！那是单身的向晚临小姐！不是谁的老婆！她要是听见你这话，可以起诉你造谣她！行车记录仪里有你造谣的证据！我可以从这一秒开始，成为向小姐的律师，把你送上被告席！”
楚立泓一时语塞。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跟我在一起五年，早就厌倦了。她一直在找机会离开我，没想到，我自己把机会送上门了？所以，多拉扯几句，她都不愿意？”
谭律师长叹一声：“楚总，请你下车吧，我不想再送你。你这些问题，我不想回答，也没有义务回答。如果你觉得不满意，随时可以开除我。”
楚立泓转头看向窗外，没想到他们已经来到了荒郊野外。
他看着荒无人烟的四周，很是无语：“那我怎么回去？”
谭律师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你打个车呗？！你这么笨，让向小姐怎么喜欢你！”
“她才笨！我说的是反话，她都听不出来？！我有多爱她，这么几年，她都没看出来？！笨死啦！向晚临笨死啦！”
谭律师下车，点了根烟，十分没风度地坐到了地上。
楚立泓也下了车，坐到了他旁边。
烟圈飘了过来，他的心情愈发烦躁，便把手伸向了谭律师：“烟。”
谭律师一脸不屑：“你不是不会吗？”
“我想试试。”
谭律师把烟掐灭，抬头看向空中那皎洁的月亮：“我就搞不懂了。你和向晚临，要什么有什么，感情又那么好，遇到什么事不能好好沟通，好好处理，你为什么非得搞事情？！”
楚立泓用脚狠狠地碾了一下谭律师丢下的烟头，直到烟头彻底成了一滩不明物，他才收回了脚。
他看着地面上那一滩已经看不出原形的烟头，低声说道：“我可以变成这烟头，一无是处，被人抛弃，被人踩在脚底，被人碾成一滩烂泥……但她不可以。”
“那你有没有想过，别人怎么对她，她或许不在乎呢？”
“她可以不在乎，我在乎啊！如果，我注定是这个烟头，那她一定要远离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是你的律师！你每年花这么高的费用养着我不用，是想包养我的意思吗？”谭律师有些不满地问道。
“……”
“别人被询问，最起码也会说一句‘我要等我的律师’。而你什么都不说，直接自首，是觉得自己很帅吗？”
“……”
“还是你看上了什么地方的牢房，非得亲自去坐不可？”
“……”
谭律师：“说吧。这里没有监控。”
楚立泓看了看四周，深深叹了口气：“简而言之，晚临做过心脏移植手术，我担心她的身体，所以在弥什克隆了一具身体给她备用。但是，克隆她身体的实验室曝光了，做实验的人被抓了，晚临也被询问了。”
“所以，你担心向小姐受到牵连，只能主动自首，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晚临不知情。当初，我以体检为由，骗她抽了几管血。但是，这一个月我不在，我今天联系不上晚临，猜着她可能被警方传唤或者拘留了。我就直接去自首了。”
“首先，克隆人这个项目在弥什一定程度上是合法的，你们全程都在弥什做的项目，无需承担法律责任。其次，既然只是备用，那就是还没有用，无论按弥什还是长青的现行法律，都达不到刑事犯罪的程度。”
“我知道。”
“那你还这么急？”
“晚临那么聪明，哪怕警方不明说发生了什么事，多问几句，她也能猜出个大概。她一旦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警方找不到我的情况下，可能会把罪责担了。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事。”
“可是，她已经担了。”
“你说什么？！”楚立泓终于急眼了。
“如你所说，她猜到了。她还猜到了你会回来，可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她想在你回来之前，替你守好你的名声。”
“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
“……”
谭律师站了起来，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感慨：“爱这种东西，最是虚无缥缈。一个人说爱我，我未必会信。可他说不爱我，我是会信的。”
楚立泓一脸困惑地望向谭律师，而谭律师则投来一瞥：“这句话，是她说的。”
楚立泓立即站了起来：“她还说了什么？”
谭律师无奈地笑了笑：“她还说，你们曾经共度的时光，在她心里，无比珍贵。她可以接受彼此的不完美，愿意面对挑战，可是，她无法接受遇到一点事，你就把她推开……”
“我真的做错了吗？”
“她宁愿把所有的脏水往自己身上泼，也要维护你的名誉。即使知道你会推开她，她仍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问你是否愿意和她结婚。而你还是把那些不该说的话说了出来，你有没有想过，她会有多难过？”
“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她其实知道，一个月前，关于你们没有领证的新闻，是你找人爆料的。她起初并未在意，以为你可能有你的苦衷，因为你还爆了自己的‘不光彩的过去’……可是……”
“可是，这就变成了我今天说‘不爱她’的铺垫……”
“她是这么说的：如果，你今天没说‘不爱她’这话，她会当你有苦衷。如果，你真如她所料，说了这话，她会相信，你真的不爱她。爱，本就虚无缥缈。”
“事情不是这样的。‘升灵’在当时是个机密，暂时不能告诉她。但以她的聪慧，肯定能猜到我只是暂时离开。然而，周围许多人只会认为我死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她过于冷静或者表现得很坚强，我实在不敢想象她会承受怎样的非议和指责……”
“所以，你就故意引导人们往‘你们没有感情’这个方向去想？”
“如果我们的感情本就是假的，她自然不必为我伤心。还有一点，我们确实没有领结婚证。如果因此她也开始质疑我的感情，我想这一个月，她或许不至于太过痛苦。”
律师一脸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楚立泓。
楚立泓轻咳一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难道我做得不对吗？”
律师皱着眉头打量他：“所以，你们没有领证，是因为你知道克隆人的事情迟早会暴雷？”
楚立泓轻轻点头：“原本的计划，是在今年年底去弥什把克隆体的灵魂换了，让晚临重新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如果一切顺利，我的事情不会再对她产生任何负面影响，那时再领结婚证也来得及。”
“确实。如果你们没有领证，那么在这件事中晚临作为受害人，无需承担任何责任。你们在法律上也并非夫妻关系，因此她也不会因为你而受到牵连。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等结果。”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她不再爱你了呢？”
“……我……我可以接受她不再爱我……但我无法接受她因为我而受牵连……”
向晚临将两份材料轻轻放到她住了五年的主卧里，微笑着转身离开。
当楚立泓回到家中时，他惊讶地发现两个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地往楼下搬东西——都是向晚临的东西。
物品搬完之后，原本充满生活气息的家，再次变得空旷而冷清。
开开和心心两个小家伙并排站在鞋柜上，此刻他们的笑脸，在楚立泓眼中却显得如此刺眼。
他突然意识到，向晚临的离开，他并不能平静地接受……
尤其是在看到那两份材料上的婚戒时。
次日，楚立泓被警方传唤。
还是昨天的审讯员：“你昨天说，你是受不了向晚临，所以，才让秦非而克隆她。”
楚立泓肯定地点头：“是的。”
审讯员挑了挑眉：“但是，昨天下午的直播里，你提到了一个人，说她是你的光。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后来，你连两个小时都等不了，就急着下播走了，说要回家，是急着去见她吧？”
楚立泓点头：“是的。”
审讯员：“既然你声称无法忍受向晚临，那为什么你还要急于回家见她呢？”
楚立泓轻轻笑了：“我可没说那个人是向晚临，也没说急着回家见的人是她。”
审讯员疑惑地问道：“那你说的人是谁？”
楚立泓又笑了：“温啸凌。你们应该知道，他是投资我的人。没有他，就没有宙变科技。他是我生命中的光，有问题吗？”
审讯员：“所以，你急着回家见的人，也是温啸凌？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爱他。他却……爱着别人。”
审讯员突然咳了起来。
正在和陆薇一起浇花的温啸凌，突然打起了喷嚏。
“我可以冒昧地问一句，温啸凌是否知道你对他怀有的感情？”
楚立泓略显勉强地回答道：“这个问题，真的很冒昧，我可能需要稍后与我的律师商讨。在律师到达之前，我暂时不会做出任何进一步的回答。”
审讯员听了这话，立刻严肃地提醒道：“如果这是一个刑事案件，撒谎可能会使你面临伪证罪或包庇罪的指控。请在回答前慎重考虑。”
“好的。在我律师到达之前，我不会再说任何话。”
“……”
在当天下午，向晚临也被警方传唤了。这次，她终于将实情和盘托出。
“我根据新闻和谈话中的蛛丝马迹，猜测楚立泓和秦非而在什极研究所克隆了我，但是，由于楚立泓不在场，没有人能够为他辩护……所以，我编织了一个谎言……我深感抱歉。”
“我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不对，因此决定将真相说出。毕竟，楚立泓也已经回来，每个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他肯定也不希望我为他承担责任。”
审讯员不解地问：“你根据什么线索猜到的？”
向晚临回忆起滑翔伞比赛后，她和楚立泓去找秦非而，秦非而找她说的那番话。
秦非而语气诚恳地说：“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向晚临点了点头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秦非而浅浅一笑：“我想请你给一个人讲故事。”
向晚临觉得这个“请求”还挺特别，便问道：“讲故事？给谁讲？我虽然不是很擅长，但知道是谁后，可以准备一下。”
“周轻帆。”秦非而沉声说道。
向晚临心中惊喜，她来这一趟，不就是这个目的么，她惊讶地问道：“我真的能和她的灵魂沟通？”
秦非而却道：“不单是灵魂。不久后，她会拥有身体。”
向晚临一番思索后，想到了什么：“克隆体？”
秦非而点了点头：“对，克隆体加灵魂移植。”
“好！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