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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风波骤起 李挚懊伤析秀女

玩世不恭 彭婕嘻笑戏狂男

一九六八年八月二十三日,天空显得格外蓝,彭婕也显得特别懂事的温柔。这天是李挚二十四岁的生日,也恰好是李成章刚从南京医院出院回到家里。李挚和彭婕在爸爸李成章家里吃完中午饭,坐在外间陪着爸爸和奶奶聊天。

李莉本来就不愿意和彭婕多说话,说了声“奶奶、爸爸,我上同学家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就走了。

七十五岁的李奶奶坐在靠椅上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几点了,李挚和彭婕也该上班了吧?”

“我们放假了,彭婕今天休息。”李挚告诉李奶奶。

李奶奶半睁着眼睛点点头,又依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李成章见李奶奶精神大不如以前,关切的说:“妈妈,你老累了吧?让李挚送你回屋里歇着吧!”

“我不累,人老了就是这样啊,一半阴间,一半阳间啊,我坐这迷糊一会儿就行了!”李奶奶想跟儿子孙子在这多坐一会儿,听他们聊天。

彭婕沏好了绿茶,给李奶奶、李成章、李挚都倒上茶水。

李成章对彭婕说:“别忙火了,这一中午又买菜又烧饭的,也够累了,你也该休息一会儿了。你爸爸现在身体怎么样?安排工作没有?”

彭婕喝了口水说:“我爸爸身体还可以,就是一直没有安排工作。学校革委会据说研究几次了,说是我爸爸有些问题搞不清,不过,虽然没安排工作,但也不象以前那样三天两头就批审了。”

李挚气忿的说:“就是吴本渊别有用心,他怕彭校长工作了夺了他的位置,他以前和康晶晶串通一气,康晶晶走了,吴本渊还坚持原来的意见。听说这事已经引起县革委的注意了。”

“听你方阿姨讲啊,吕向阳这个人还真是主持公道和正义,工作也特别有魄力,我们这些被看管起来的人都是吕向阳主张解除看管、允许回家的。这次县里修江防大堤,吕向阳一次就撤了包括他儿子吕明修等十二个正科级干部的职,据说都是红派头头脑脑的人物!”李成章赞叹着“我们确实需要像吕向阳这样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的真正的好干部哇!”

李挚应和着李成章说:“吕向阳主任的口碑特别好,传说审他那阵子连农民就对他竖大拇指。他和生产队的农民一起割小麦,领头的农民老把式都没有吕向阳割的快,又干净又利爽!爸爸,听说白森老师也要释放了,也是吕向阳办的!”

彭婕想到白雪吟,不高兴了,斜一眼李挚:“你听谁说的,是不是听白雪吟跟你说的?”

李挚没有言声。

李奶奶咳了一声,张开眼:“彭婕呀,奶奶呀,说几句话,也不知你是不是爱听。这夫妻相处,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要互相信任,心胸要放宽,宰相的肚里能撑船啊,要大度一些,可不能总是疑神疑鬼的!”

彭婕笑着说:“奶奶,谢谢你老的开导,我听你老的话,不再跟李挚计较什么了!”

李奶奶笑了:“这就对了,彭婕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总不会老钻在牛角尖里生活吧!李挚呢,也要有点男子汉的胸怀,要知道关心爱护彭婕,多体谅彭婕,她从小就没了妈妈,说起来也怪可怜的,要知道呵护彭婕呀!”

李挚连声应答着,他转移话题,问爸爸说:“爸爸,方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呀!”

李成章说:“她是官身不由己啊,她也在水利工地上,恐怕得修江堤结束了!”李成章打了个哈欠“你们俩回你方阿姨那去吧,我和你奶奶都休息一会儿。”

李挚和彭婕两个人又回到原来方玉晴的住处,这里是他们两个人的独立王国。李挚和彭婕的结婚日期定在十月一日国庆节这一天。

晚上,彭婕买了个大蛋糕,还炒了四个菜。她说:“中午是全家人给你过生日,晚上是我这未婚妻给我未来的老公庆贺生日。”

李挚也是感情中人,即或是彭婕跟他吵闹时他气得五雷嚎疯,但只要彭婕对他有一点好处,他都会想着这好处而宽容她的一切过错。

吃饭了,蛋糕上插着二十四颗点燃的小蜡烛。

彭婕深情的望着李挚,说:“许个愿吧。”

李挚想到唐朝大诗人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的一句诗: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李挚思索着,他说:“已经许好愿了。”

彭婕笑着说:“那就开始吧。”

李挚绷着脸说:“好,我开始了,,我发了大财,给全国人都涨工资,家家都有钱,每顿饭都是大米,白面,鸡鸭鱼肉;每家每户都住高楼大厦,电灯电话;家家户户人们出行都有豪华小汽车……”

彭婕笑着说:“你这是吹牛呢,我是让你吹生日蜡烛啊!你说的那个,那可是共产主义了。咱们看不到,咱的下几辈子也看不到啊!”

李挚摇摇头说:“那我就不吹牛了,还是吹蜡烛吧。”

彭婕提醒李挚说:“别忘了许个愿。”

李挚憋足了一大口气,把所有蜡烛都吹灭了。

彭婕拍着手叫着:“好哇,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的。”她倒了两杯果洒:“敬未来老公一杯酒,祝未来老公生日快乐,心想事成。”

李挚也举起酒杯:“谢谢未来的妻子的祝福!”

彭婕高兴了,说:“若不咱俩喝点白酒吧?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了。”

李挚摇着头说:“白酒我可不行,你若想喝就自己少喝点白酒吧,我用果酒陪你。”

彭婕又倒了一杯果酒喝了一大口问:“刚才你许的是什么愿呀?”

李挚没言声,其实刚才他许的愿是:愿彭婕永远象今天这样温柔体贴。可他说出来又怕彭婕误解为说她以前不够温柔体贴,这样又要惹她生气,甚至会吵架,因为他知道彭婕那脾气就在衣兜里揣着,是防不胜防的。

彭婕又喝了口酒,横着眼看李挚:“怎么不说呢,是不是不可告人哪?”她心里想着,是不是为白雪吟许的愿啊!

李挚预感到彭婕又将要失去理智、大发雷霆,三十六计走为上吧:“今天我过生日,感谢你的安排,我也吃好了,头有些晕,你慢慢吃,一会儿我收拾。”放下筷子自己回到房里去了,他以为这样呆一会儿也就没事了。

有好大一阵子,李挚考虑彭婕也该吃完了,气也该消了,走出房间到厨房,见彭婕一个人还在喝白酒。他很为难,不劝吧,喝多了肯定会失控大吵大闹,甚至还会说李挚对她漠不关心;劝吧,又怕这一劝成了在烈火干柴上浇了油,她会借此发起火来。左思右想还是劝说为对,小心点就是了。

他来到彭婕面前说:“少喝点吧,你看,别——伤了身体。”

话没说完,彭婕把杯子里的酒一下泼到李挚的脸上。彭婕在想,我辛辛苦苦托关系买来猪肉和鸡蛋,为你准备这么多菜,庆贺你的生日,你替别人许愿不说,还躲到房间里去了,把我一个人冷落在这里。这会儿又假惺惺的过来表示关心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泼使李挚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气愤的说:“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他气得全身发抖,转身回到客厅,站在客厅中央呼呼的喘着粗气。

这时彭婕又走过来,她在想,李挚许的愿,一定跟白雪吟有关,不然为什么不说;给你过生日,你却把我一个人晒在饭桌上,我用诚心换来的是你李挚的假意。她什么也没说,几乎是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气势一头撞到李挚的胸口上,李挚当即扑通一下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半晌才喘过这口气来;他爬起来,坐在客厅一张木椅上喘息着;彭婕操起一个瓶子又砸过来,李挚一歪头,瓶子啪的一声打在身后墙上摔得粉碎,反回的玻璃片擦破李挚的上额,立即鲜血涌出。

彭婕毫不理会这些,坐在地上如伤考妣一样放声大哭起来,她哭得很伤心,边哭边叨念着:

“你是给白雪吟许愿,可惜我一片心啊!男人没好东西啊,真的是没好东西呀!你李挚为什么也是这种人啊,真让我失望呀!”

李挚实在怒气难消,气得回她一句:“你别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跟解剖老师有——就怀疑别人也那样吗?”

彭婕停止了哭声:“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李挚道貌岸然是假的,你还拿这事伤害我——”说着又发疯一样冲过来,咣咣的打了李挚几个耳光。

李挚不想再跟这种毫无节制和理性的人去分争了,他躲进书房,锁上了房门。

他翻开日记,在一九六八年八月二十三日这天,他写下这样一幅对联:

振聋发聩耳鸣三掌情已了,

忍悲含怒乌头一撞义不存。

横批是“生日挨打”

李挚听彭婕在客厅哭诉着:“狗咬吕洞宾,你不认真假人,你跟我装假正经,跟白雪吟又搂又抱的,让你跟白雪吟胡作非为你就高兴了,男盗女娼……”

李挚听了,真是有苦说不出。彭婕就这样用莫须有的事或者说用自己假想出的事当依据来推测我李挚,把我打入了痛苦的深渊。我李挚在这痛苦的深渊里挣扎,发出撕心裂肺的陈述,她彭婕却在岸上不断地向我头上泼脏水,还说是为了我李挚好。我怎么办,李挚扪心自问,我是自己设法爬上来,背上一个背信弃义的陈世美的罪名,还是就安安心心地在深渊中等待沉沦?

彭婕还在客厅里边哭边数落着。

李挚伤心透了,他怎么也想象不到外表文静秀气的彭婕灵魂上却是那样不堪入目,前天晚上两个人还咬牙切齿地讲述在医专时那位教解剖学老师如何可恨,一定要想办法揭穿他的丑恶。然而,李挚似乎感到彭婕也有怀念那已往的陶醉的心理感受,难道她彭婕还追求虚无缥缈的想象中沉醉于已经曾在自己两性生活中一闪而过的男人吗?她既然被骗上当、恨那解剖老师,为什么后来又有多次交往呢?甚至想嫁给那解剖老师呢?她现在是不是还不能轻易扔掉生活中那第一次给她满足的男人,哪怕这男人用卑劣的手段占有她并抛弃她,令她气急败坏,悲痛欲绝,她仍会在记忆的仓库里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会不会把留在她头脑中的那个丑恶的男人经过她反复加工而使其日臻于完美了,所以才对我李挚不满意,并且横挑鼻子竖挑眼呢?

彭婕依然在客厅抽泣着。

李挚在不堪忍受的羞辱与悲忿中,只好把希望寄托与彭婕结婚以后,生了孩子,当了母亲,或许就会好些了。当然,他也知道,未来不一定都是可信赖的,寄托有时便是断送。他以前认为彭婕的妒忌是原于对自己的爱,现在,或者说经过多次的吵闹,他感到自己的判断是没有根据的,甚至是错误的。说她是喜新厌旧,不对,她根本没有“新”存在;说她是怀“旧”厌“新”,也不是,她冷静时谈到那个解剖老师,说那家伙是个色鬼,彭婕为他曾两次打胎,她对那解剖老师恨之入骨,对那种轻薄狂妄、亵渎感情的人她常常是咬牙切齿。李挚在潜意思中总是觉得彭婕压根就没瞧得起他这位当教员的未婚夫,在她的心灵深处好象有一个她自己苦心勾画出的影子,彭婕始终用这影子为尺子来量他,而他永远永远无法达到这影子的尺寸,所以她就总是有一种不满足我李挚不如人的痛苦感受,于是也就用争吵来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其实她心里应该知道,我李挚跟白雪吟是毫无关系的,她反说有那种关系,她昧着心那样讲也无非是想使自己的蛮横发泄出师有名。

“你心里惦记着的就是白雪吟!”彭婕抽泣着说。

李挚不由地想到白雪吟,这孩子的命运将来究竟会怎么样呢?女孩子长得太漂亮了是福还是祸呢?父亲曾讲述过白雪吟生母的悲惨遭遇,还不是因为漂亮吗?活动初团县委书记吕明修成立什么学生会吸收白雪吟,十之八九不也是因为白雪吟漂亮吗?女人哪,都向往自己比维纳斯还楚楚动人,其不知,这种动人往往是造成一个女人终生悲剧和遗憾的根源哪!杨贵妃因为漂亮而魂断马崽坡,西施因为漂亮而被赠来送去,背井离乡啊。李挚认为,在漂亮的女人面前,争相谗媚的那些看上去衣冠楚楚的达官显贵们的彬彬有礼,正人君子们的外表所包藏着的是比虎豹蛇蝎还要凶狠恶毒的心肠:虎豹蛇蝎在争夺配偶时战败的一方垂头丧气地退出了;而人则不一样,他会在自己战败而得不到的时候,残忍地把那秀美的不可再生的画卷撕得粉碎,谁都别想再看到完美。

第二天早七时了,李挚还没有起床,他头昏昏的,虽然早醒了,但浑身酸痛无力,加之昨晚他睡在书房的屋子里,挪个地方总是睡不安稳;他还是挣扎着起了床,来到卧室,见彭婕也醒了,张着眼望着天棚在想什么。

李挚说:“赶紧回家告诉彭校长一声吧,一夜没回家,他会惦记的。”

彭婕依然望着天花板,仿佛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懒洋洋的平静的说:“我昨天中午已经告诉爸爸说晚上值班不回去了。”

李挚说:“那一会儿我烧点饭吃吧,放假了,我也是闲人一个。”

彭婕挖苦地说:“放假了你闲着没事,还可以在家欺负我吗?”

李挚太了解彭婕了,明明是她无事生非,却总要把罪名加到别人头上,如果你想分清是非吗,还不等你说清楚,她就会怒不可遏,那肯定又是一场更变本加厉的争吵。他退出卧室,坐在小客厅沙发椅上发呆。他真想一刀两断算了,可那样,彭婕就会大造舆论,说自己背信弃义,还要牵扯上白雪吟当替罪羊。

在跟李挚的关系上,彭婕心里也有一个不解的结。自己是那么毫无保留的向他李挚敞开心扉把所有的事情都倒出来了,而李挚却总是藏头盖脚,从没有向她彭婕掏心掏肺过。一提到白雪吟,他就躲闪回避,难道我彭婕用诚心热血就换来李挚的虚情冷意吗?昨天晚上吵架,他李挚竟然用医专时解剖老师的事来刺激我,揭我的伤疤。李挚呀,你辜负了我彭婕的一片苦心哪!我彭婕多么希望得到你李挚真诚的关爱和理解呀!

“嘣嘣嘣”有人敲门,谁这么早来串门呢?或许是爸爸、方阿姨。

“哪位啊?”李挚到外边院门旁问。

外边客气地说:“我是吴本渊,李老师,这么早打搅了,不好意思,有点事找你。”

李挚开了院门,说:“快请屋里坐,说什么打搅,我也早起床了。”李挚客气的应对着吴本渊。

李挚把吴本渊让到小客厅坐下,找到一盒待客的香烟给吴本渊点燃了一只。

吴本渊吸了口烟说:“哈,你这屋子可很宽敞啊!真够局势呀!”

李挚摇摇头说:“咳,这哪里是我的房子呀,这原是郑铮老和我方阿姨的住房,我这是暂时借住而已!”

吴本渊点点头,说:“我找你商量点事,地区召开个语文教学研讨会,研究课题是‘中学语文教学的目的’。据说可能有点新精神,学校革委会研究决定你去参加这个会,假期你就少休息几天吧。”

“什么时间开会?”李挚问。

“明天上午八点报到,下午正式开会,你今天就得走,太急了点,请你谅解,昨晚才接到通知。”吴本渊说着,掏出一打人民币说“旅差费我给你带过来了,回来你直接到财务结算就可以了。”

彭婕从卧室走出来,见是吴本渊,就客气而又含着幽默地说:“吴领导这么早就大驾光临啊?”

“还早什么?都快九点钟了?”吴本渊说着,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彭婕。

彭婕看明白了吴本渊的内心:你彭婕和李挚是先斩后奏啊!彭婕说:“我昨晚在医院值班,也刚到李挚这来,在这儿休息安静一些。”

李挚到厨房拿暖瓶给吴本渊泡一杯茶。

彭婕坐在客厅李挚旁边的木椅上,直率而又关切地问:“吴领导,你还是一个人跑单帮吗?”

吴本渊无奈地说:“不跑单帮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没办法。”

李挚说:“跟赵老师恢复了吧,孩子都那么大了。”

吴本渊装出可怜相,仿佛是妻子扔了他:“还恢复什么,她工作关系全调回老家了,听说已经另有所爱了。”吴本渊说着熄灭烟,站起身“李老师,你准备一下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办,就先回去了。”

彭婕想到爸爸跟她讲过吴本渊这个人,见风使舵、嫉恨心强。爸爸是最看不起吴本渊这种人的,然而,爸爸要真正重新工作,吴本渊的态度举足轻重。彭婕有意想缓和跟吴本渊的关系,争取爸爸早日恢复工作,于是起身拦住吴本渊说:

“在这吃了早饭再走吧,我们也没吃呢。我烧两个菜,你跟李老师喝一杯,也算你这领导给李挚送行了。”

李挚暗想:彭婕这个人的脸变得也真快,正跟我殴着气,吴本渊来了她就能立即谈话自如、破涕为笑,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李挚记得,一次他中午走时发现彭婕把钥匙忘在家里了,李挚怕她到单位开不了门,就借辆自行车给她送钥匙,骑得速度太快,跟一个板车撞上了,手也撞破了一大块。到医院,他跟彭婕讲手撞坏了,她如同什么也没听见,头不抬眼不睁。看那情形,当时李挚就是被撞死了,彭婕都不会眨一下眼。李挚也不知又怎么得罪了她,默默地不再言声。彭婕一直气哼哼的,好象谁欠了她钱死活不还一样。这时候方玉晴阿姨来医院开药,见李挚手包着,寻问是怎么回事,彭婕靠着李挚坐下,伸手拉过李挚那只撞伤的手,心疼地说:“刚才骑自行车来医院时撞的。”她轻轻地抚摸着李挚那只受伤的手“以后可小心点呀,这要撞坏了,我可怎么办。”说着把头歪靠在李挚肩上。等方玉晴阿姨走了,她还是那样不理不睬的。

所以他对彭婕留吴本渊吃饭完全不奇怪,他也只好配合着彭婕对吴本渊说:“别走了,你一个人在这吃完也省得回去再做了。”

彭婕对吴本渊说:“吴主任,你跟李挚聊着,我去烧饭。”

小客厅留下了两个男人,谈话就更随便一些了。

李挚低声问:“吴主任,你和康晶晶没戏了?”

“康晶晶她可能都要结婚了,这你知道,让她把我给涮了。”吴本渊摆出无奈的样子。

李挚笑了,说:“你也别怪人家了,那是姑娘啊,陪了你也有二年多。后来大学生全都返校了,情况有变化,你也应该理解她。”

吴本渊委屈的说:“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到不在乎她早就跟过别人。她毒就毒在不该逼我离婚,弄的我人不人,鬼不鬼的。”

“也没什么影响,没人知道你俩的关系。都以为你们是工作关系走得近一点。”李挚安慰他。

吴本渊有点动情地说:“李挚呀,李老师,我得感谢你呀!这事若换个人知道早给我宣扬出去了,我还怎么做人哪?”他吸了口烟说“咱们老校长,你那未来的老岳父对我有点看法,好象我是个忘恩负义之徒。这段时间我处处都照顾他,现在看法可能也转变些了,这点还请你给我做些工作呀。”吴本渊从吕向阳这些老干部基本官复原职,觉得彭采校长也可能东山再起,自己是没能力再拦阻的,他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彭婕把饭菜都烧好了,站在小客厅门口叫着:“你们二位,边吃边聊吧。”

李挚和吴本渊来到餐厅就坐,桌上摆着四个小菜,一瓶白酒,一瓶果酒。

李挚把白酒启开给吴本渊先倒了一杯,又起开果酒想先给彭婕倒上。

彭婕说:“我陪吴领导喝点白酒吧。”

吴本渊笑着说:“好哇,彭婕还能喝白酒哇,是女中豪杰,不可小瞧啊。”

李挚客气地说:“吴主任,我喝不了白酒,就用果酒陪你吧。”

吴本渊说:“学校都知道你不能喝白酒,你随意吧。”

酒过三杯,菜过五循,吴本渊和彭婕不断互敬互让,两个人都有些喝晕了。吴本渊本来就是外向型,加之有酒助兴,话也就特别多了,学校的事,县里的事,天文地理,南朝北国,正道消息,小道消息,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李挚呢?一直是个头脑清醒的人,不会陪着醉人说醉话,只好被动地应承着。而彭婕呢,看上去似乎贪了杯,实际上她心里十分清楚,在惦量着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向这位一中的领导吴本渊提出爸爸的问题,她既不能低三下四的乞求他吴本渊,也不能像爸爸那样硬是跟他顶着干。此刻,彭婕谦恭的装成了吴本渊的主要听众,虽然醉态显现,但应和的还是不卑不亢、特别得体。

吴本渊拿过酒瓶子,见里边酒也不多了,说:“咱就瓶中酒,来,彭婕,我先给你满上,剩下的我包了。”

彭婕知道自己的酒量,她不能再喝了。吴本渊醉熏熏的正在兴头上,拒之不恭,她只好任凭吴本渊倒满了自己的杯子。她身边有自己的恋人李挚,第一,他不会让自己多喝;第二,关键时候李挚会替她承担的,他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喝醉了酒吧。可是,彭婕并未见到李挚挺身而出的那一点男子汉的慷慨气概。

彭婕只好主动把那新倒满的一杯酒送到李挚面前,笑着说:“未来的老公,你替我喝了吧。”

李挚心想,你不能喝可以拒绝,明知道我一点白酒也不能喝吗,为什么还将我的军呢?

他不太高兴的说:“不能喝放着吧,我哪里能喝白酒!你也不是不知道?”

吴本渊放下自己那杯酒,伸手端过彭婕面前的那杯酒:“来,我替你喝!”说完一饮而尽。

彭婕很受感动,也显得有些尴尬。你李挚为什么就没有这点男子汉的大度呢?这么一杯酒难道是毒药吗?不能替我分担,反而生起气来,为什么这样不理解不体贴呢?假如这杯酒是白雪吟让他喝呢?他李挚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彭婕越想越气恼,她伸手把吴本渊那杯酒几乎是夺过来就一口干掉了。

李挚仿佛没有看到彭婕喝这杯酒,或者是不屑于看,冷着脸对吴本渊说:“吴主任,吃点饭吧。”说着拿碗去盛饭。

吴本渊已站起来:“不吃了,今天十点教委有个会儿。”说着走出门。

彭婕很懊丧,本来想谈一下爸爸的事,结果什么都没谈,白白的耗着精神,她紧跟在吴本渊身后,想抓住个机会说上几句爸爸的事。到门外,吴本渊和彭婕握手告别。

“谢谢你们的招待。”吴本渊握着彭婕的手不放开,他觉得彭婕这细软柔润的小手在簌簌的传递着令自己心旷神怡的快慰。彭婕几次想抽出手来,都没有能做到,可是吴本渊还没有放开的意思。

彭婕想,这个姓吴的果真象爸爸说的那样,阳奉阴违,趋炎附势,同时又是个道德败坏的色狼。但彭婕还是抓住时机说:

“吴主任,我爸爸的事还请您多帮助,你也知道,大家都清楚,加给我爸爸的那些罪名都是莫须有的吗!”

吴本渊傻愣愣的直着眼盯着彭婕:“好,好,放心,看在你彭婕面子上,我一定……一定尽快解决。”

在李挚看来,两个人都醉了,失态了,他两人说着什么,反正都是些醉话吧。李挚又有意和他们两个人保持了较远点的距离,所以两个人说什么他也听不清楚。

直到李挚的妹妹李莉来,见状很不满意,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哪?堵着门还让不让别人走哇?”扭身跑了,连院子也没有进。

李挚赶紧追出去。

这时吴本渊附在彭婕耳边不知又说了些什么,他才算把彭婕的手松开了。

李挚赶上李莉问:“小莉,有事吗?”

李莉气哼哼地说:“你看彭婕那是什么德性啊,你就能看下眼去呀?”

李挚解释说:“都喝多了点酒,有些事态也可以理解。”

李莉说:“真窝囊。爸爸、妈妈让你回家去一趟。”

李挚回来,见吴本渊已经走了。他进屋想帮彭婕收拾一下,她不在厨房。他到卧室,见彭婕横趴在床上哭泣,抽动得整个身子都在颤动。根据吃饭,送客那情境,当时李挚清醒地得出这样一个判断:彭婕觉得我李挚不如吴本渊,她嫁给我李挚会后悔的,说得好听点,若是她未来的丈夫能象吴本渊那样多令人快慰。李挚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那抽动的曲线分明的性感的一块肉,同时他又觉得这块肉散发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莫名味道。李挚还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温和地问:“怎么了,彭婕,身体哪里不舒服?”

彭婕不言声,哭泣得更剧烈了,几乎哭出声音来。彭婕心里委屈而痛苦:李挚是个聪明人,他和吴本渊、爸爸同在一个学校。很多学校原来的校长都重新工作了,爸爸根本没什么问题,就是吴本渊阻挠着爸爸的工作,学校老师们都清楚这件事。今天 本想在酒桌上当面鼓对面锣跟吴本渊说清楚这件事,可他李挚却装成局外人。他的心事根本就不在我彭婕身上啊!

李挚坐在床头给彭婕捶着后背。

有好一阵,彭婕才停止了哭泣,坐起身来说:“没什么,我好多了。”

李挚想让彭婕自己说出哭的原因来,问:“刚才你觉得怎么样,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呢?是难受吧?”

彭婕知道李挚的用心,冷着脸说:“你想知道什么?你就直截了当的问,要不你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李挚想,我在彭婕眼里,成了一团可以顺手捏来捏去的面团、让它成个什么形状就是个什么形状的软面团;她甚至可以不考虑我李挚的情趣、性格、爱好、追求,她想怎么样做就毫无顾忌地去做。当着我的面和吴本渊拉拉扯扯,交头接耳,丝毫不必想到我李挚也是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男子汉。她高兴了,或者她有了某种冲动,就会把我李挚搬倒在怀里,雨点般的狂吻会落到我李挚面颊、脖子及其它部位,她风情万种,嘴里不住地喃喃“你真好,你真好”;不高兴了,她那张脸就好象是南极洲的那厚厚的大冰层,让我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此刻她甚至眼睁睁地带着欣赏的眼光看着我在冰雪中挣扎,直至我倒在那里,她不会有半点怜悯和关爱给我。这就是彭婕,每天她就在这种大起大落中寻求常人难以理解的生活乐趣。李挚为自己能有这么大的忍耐力而感到吃惊,有时他在愁闷与无奈中会想:我李挚究竟图她彭婕什么呢?

李挚不愿再去想这些了,只能是到哪河脱哪鞋,走一步看一步吧。他收拾着牙具和该带的资料,装好在一个塑料提袋里,来到爸爸李成章家。

李成章问李挚:“你以后别再接送白雪吟了,在南京医院时,听你方姨讲白森可能这几天就回来了,别因为你接送再造成人家家庭不睦,同时也影响你和彭婕的关系。”

李挚说:“其实我这学期就没接送白雪吟了。”

李成章叹了口气说:“听你方姨讲,这彭婕脾气古怪,忍耐点吧,也许结了婚就会好些,怎么办?你这么大了,也可以自己来定度这件事,不过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以后你尽可能让着她一点,别老是争争吵吵,左邻右舍的,你是个人民教师,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李挚怕爸爸李成章上火,轻描淡写的说:“爸爸,你就安心养病吧,也没那么严重,年轻人哪有不吵架的,这事你和我方姨、奶奶都不用操心,我会处理好的。我方姨一直要到水利工程结束才能回来吗?”

“可能是吧,听说所有机关干部都到水利工地去了,连吕向阳都一直吃住在工地。”李成章说。

*

吴本渊吃罢晚饭,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感到无聊,加之晚饭他又独酌了有三两白洒。他想,这也算是借酒浇愁吧,然而也恰如古人说的借酒浇愁愁更愁吧!在吴本渊看来,他是上了康晶的当,本来和康晶私下已经定下的终身大事,他才跟妻子离婚的。可她康晶回校后却移情别恋,毕业分配竟随人家男方而去,他却成了一只单飞的孤雁。每每想到康晶那信誓旦旦的许诺,他就气冲脑门:“康晶,臭婊子,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我吴本渊拭目以待。”

吴本渊离开家,从校园后门进了校园,看着那整齐的花草树木,看着那办公楼,实验室,排列整齐的八栋教学班平房,一种骄傲和满足又油然而生。如今的这一切都在我吴本渊的统治之下,还有那么多的活动物:二百多名教职工,一千五百多名在校学生,若是按军队来讲,应该是个旅长了。我吴本渊三十二岁就当旅长也该算是混得不错了。蓉阳一中在蓉阳这块地皮上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是最高学府呀,不足的是身边缺少一位贤内助。这使他又想起了康晶,虽然说不上是漂亮,但很多情,跟自己那糟糠之妻相比实在是天壤之别。他忽然想到康晶在返校时曾跟他讲:“本渊,对不起你了,还是请你另行选择一位适合你的女子吧。我们俩的事那李挚跟方玉晴看得一清二楚,我康晶不能再回蓉阳了。”吴本渊以为她这是拖辞、借口,现在想想也许这是康晶的真实想法。总不能弄个小辫子让人家抓在手上吧,自己不就总是感到不敢得罪李挚吗。他想到今天早晨在李挚那吃饭时,自己亲自去安排李挚的工作,还不是抬举他,要不然就派个工友通知他,他还敢不听指挥吗?不过话说回来,他自从那次在饭厅与彭婕相遇后,这心里总象有千万条小蚂蚁在爬,痒痒的扰人心神不安,总想找个机会再见到彭婕。他灵机一动,我何不假装去看看李挚是不是走了,再去会一下彭婕呢?他在校园的花坛里折了几朵月季花,借着酒的冲动劲向李挚家那边走去。

李挚住着方玉晴的房子,当年方玉晴的丈夫郑铮将军图安静,房子盖在蓉阳西街西北角的一个小山坡下,在这个住宅的西边是农村——一个生产队。吴本渊本来应从学校南门出来向西走到尽头再往北去就行了,可是他为了回避晚上出来乘凉散步的人——怕遇见熟人,他就在学校西边的一个偏门出去循着小路向西走,尽管小路上杂草丛生,加上天已黑了下来,路非常难走,但他认为这样值得,会减少一些人言可畏的麻烦。

来到李挚家门前,他停住了脚,想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敲大门,但胸中还象似安装了发动机,在不停地咚咚跳着。他生怕李挚没有走,或者是家中有其他人,尽管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吴本渊听到里面有个娇滴滴的声音在问:“是哪一个?”

吴本渊听出是彭婕的声音,他压低着嗓门说:“彭大夫,打扰了,我是吴本渊,来看看李老师走没走?”

彭婕开了门,见是吴本渊,她一愣神。这吴本渊对工作这么认真吗?他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呢?她微笑着,说:

“你这大主任可真负责啊!李挚上午就走了,你这大主任安排的工作,他能不雷厉风行吗?”

“哪里,哪里。”吴本渊假装谦虚地应答着,一脚跨进了大门。

彭婕疑惑的站在那里没有动。

“怎么的,是不是不欢迎我这不速之客啊?不欢迎我就打道回府!”我本渊说着,转回身,真的要回去了。

彭婕想到爸爸的事,这个小人是不能得罪的,忙客气地说:“吴主任,快请!”

进到屋里的客厅,彭婕招呼吴本渊坐下,给他泡上茶。

吴本渊抖动着手里的月季花,说:“彭婕,你看这花漂亮吗?”

彭婕接过月季花:“咦,真艳哪!从哪弄的?是讨好哪位姑娘的呀?”

“是我从学校出来时,顺手折了几枝,到你这里了,当然就归你啰!再说,鲜花献美人嘛!”说后他又补上一句“开个玩笑,可别介意。”

彭婕确实是个美人坯子,虽然个子不算高,又早在读大学时就多次破身、打胎,但身材依然苗条匀称。据说她妈妈年轻时比她还漂亮,生了彭婕后又和一位姓唐的旧日相爱的同学私通并怀了孕,彭采也就是因为这和彭婕的妈妈分手的。

彭婕表面乐滋滋的,但她非常明白吴本渊的用意,天下的男人没有好东西。又想到他对爸爸的恶劣态度,直到现在,他还压制着爸爸,不然爸爸早该“解放”了,就是不能官复原职,也比每天去掏厕所要好过些呀!我彭婕会让你吴本渊付出代价的。

彭婕笑着说:“看你吴主任说的,我才不介意呐!”

吴本渊想进一步试探一下彭婕此刻对自己的态度。他故意站起身来说:“彭婕,李挚走了,我也就放心了,这是一九六六年以来省组织的第一个教研会议,应该是有点儿新精神的。要是学校不去人可是一大损失呢。那我就回去了,天也不早了。”

彭婕知道吴本渊的用意,你吴本渊想跟我耍心眼儿,让我彭婕挽留你,你休想。你吴本渊算个什么东西,为了这芝麻大个小官赶走了老婆,和康晶鬼混。这种人还算人吗!就漫不经心的说:

“吴主任,你走好,我就不送了。”

吴本渊喜皮赖脸的说:“啊,那,我也不急呀,这大长夜的。你一个人也是怪孤单的,不如在这陪陪你说说话吧。”他迟疑着又补充一句“我——我想和你谈谈彭校长的事,可是——可是,我还没吃晚饭哟。”

彭婕暗想到爸爸每天起早贪晚给学校掏厕所,天天和臭粪汤子打交道,心里甚是难受,为了爸爸能早日脱离苦海,只好忍着自己内心中对吴本渊的厌恶和蔑视。她说:“你坐着,我去给你做点便饭吃吧。”

彭婕一边烧饭一边想,爸爸的事吴本渊这个轻狂奸佞之徒会帮忙吗?实际上他是根本不会帮忙的。爸爸原是一中的党支部书记兼校长,倘若官复原职,那吴本渊干什么呢,他这官迷怎么会认可呢?求吴本渊帮助爸爸,这不是等于虎口拔牙吗?这活动也确实使吴本渊一类原形毕露了。

想到这里,彭婕咬牙切齿:求吴本渊帮忙爸爸,这等于与虎谋皮。

在吴本渊看来,彭婕对他是多情有意了,至少她不反感他。再说,彭她爸爸采的命运就攥在我吴本渊手里,她彭婕是有求于我的。他也进了厨房,说:

“你爸爸的事——哎,一会儿饭桌上再谈,现在——要不要我来帮忙啊?我这几年独身生活,锻炼的可是厨房的行家里手了!”

彭婕心里暗骂这个自以为是的轻薄之人,但,还是笑着说:“你就歇着吧,你看看我的厨艺,让你也体会一下久违了的家庭饭菜。”

吴本渊依然在厨房没有动。

彭婕暗想着对付吴本渊的办法:决非当年对付特务内奸那么简单——我受组织委派,揭穿真面目,代表祖国和人民执行枪决。

吴本渊站在彭婕身后,欣赏着她那线条清晰柔美的身段,欣赏着彭婕那麻利爽快的动作。

彭婕边切菜边说:“吴主任,你今天也还真是来的巧了,本来我今天是要回家住的,我爸爸这几天身体欠佳,每天掏厕所熏得回家连饭都吃不下呀!爸爸每天带着满身的厕所味儿回家,就连我每天都被熏得头晕晕的,唉,我就想,躲出来,正好这里有给李挚过生日剩的食材。”彭婕有意提到爸爸彭采,是想知道吴本渊对爸爸重新工作的态度。

可是,吴本渊并没有接着彭婕的话茬谈彭采的事,却轻狂的笑着说:“哈哈,这么说来,你我是有缘份啰?”说着,吴本渊却动手动脚的。

彭婕心理反感极了,但,她想到要铲除奸邪的大任,就佯装不满地说:“我说吴主任,你这是干什么,我在和你谈我爸爸的事,你这人——你要是这样,咱这饭就别做了!”

吴本渊暗想,我一定要捏住彭采这张牌:“不过,你提到彭校长了,他脚上的泡也是自己走的,为什么非得跟我们对着干呢?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是我们的说了算!你彭婕——我相信你应该有能力帮助彭校长吧!”

彭婕惊愕的看着吴本渊:“我有能力,什么能力?我有能力会让我爸爸受那云南大罪!”

吴本渊从后边拍着彭婕那圆润的脸蛋说:“这你还不明白吗?”见彭婕没有反感,吴本渊接着又问一句“今晚会不会有谁来呀?李挚他妹妹说不定会来陪你的?她知道李挚出差了吗?”

提到李莉,彭婕没好气地说:“她到这来干什么?我看了她就不顺眼,她对我总是阴阳怪气的样子,不愿理她。”

彭婕也就烧好了菜,她让吴本渊帮忙把小餐桌挪到客厅去吃。

吴本渊乖乖的搬起餐桌。

一会儿,彭婕端着两盘子菜走进了客厅,见餐桌不在客厅,正在发愣。

吴本渊从卧室出来了。

彭婕笑着说:“你把餐桌放卧室了?好吧,就在卧室吃吧。”彭婕把菜端进了卧室,回头对吴本渊说“你就不要动手了,就在这等着吧,你是客人。”

吴本渊也就不客气地在卧室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这时他才细细地观察起这间宽敞的卧室来:

一张精制的双人床当中摆放着,一头靠着西墙壁,床对面的东面墙壁是五门穿衣柜,和穿衣柜并排放着的是梳妆台,南面的窗户下是写字台,米黄色的窗帘与室内的家具颜色十分协调。靠东南角放着书柜,五层的柜子里摆满了书籍。吴本渊走到书柜前,随手抽出一本书,是《中国军事发展史》,他又在下边一隔抽出一本书,是《孙子兵法解析》,他仔细看那一排排的书脊,除了政治书籍就是军事书籍。他知道,这都是郑铮将军生前读的书籍。吴本渊见窗下的写字台上放着一本书,他拿起来,见是一本解剖学。他翻看着人体结构那一章,见上面有很多的插图。

这时彭婕拿着酒和酒杯进来了,她看吴本渊正在翻写字台上的那本书,便走过去,见吴本渊正在看那页男性人体结构图,便大笑着有意挑逗他说:

“自己身上的东西你还不清楚?怎么还要从书上看。”

吴本渊故作很认真地说;“清楚不等于明白其中的原理。那好吧,我就找个女的人体结构看看吧。”说着他色眯眯的瞟了一眼彭婕。

彭婕满脸泛起红晕,她在想着该怎么对付这个伪君子,要先引蛇出洞,就顺着吴本渊的想法,她也瞟了一眼吴本渊说:“女人的身体对你吴主任来说也是不陌生的。”

吴本渊似乎感到时机已经成熟了,张开双臂抱住彭婕。

彭婕挣扎着脱开身,微笑着说:“好了,你不是还饿着肚子吗?我们现在就不谈男人和女人了,先吃饭、喝酒,品尝一下我做的美味!”

吴本渊坐在餐桌旁,一语双关的说:“好,先品尝你的厨艺美味,然后再品尝你的……你的……美味。”

彭婕端起酒杯,想到当年那个解剖老师,心里恨恨的;但想到除奸,她还是假装热情的说:“吴主任,我先——”

吴本渊抢过话头:“别的呀,还是我先敬你吧,尊重妇女吗!感谢你为我准备的这顿丰盛的美味。”

彭婕咯咯地笑着,两人碰了杯,一饮而尽。

“刚才在厨房你说我有办法救我爸爸,是什么意思,请你这位大主任明示。”彭婕给吴本渊倒满了一杯酒后问。

吴本渊装出惊异的样子:“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还装起糊涂来了,我能到你这来,这就是一种明示,你还让我明示什么?再明示可就吃不上饭了。”

彭婕明白了,自己没有沉重的付出,他吴本渊是不会放过爸爸的。她说:“好了,不再说这件事了,我们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不管明日是和非。”

就这样你来我往地一杯又一杯,约有一个小时,吴本渊已经醉眼朦胧了。说:“我已经喝了不少了,无能为力——不再陪你了,你就自己随意了吧,我就这一杯了啊。”

“那可不行,自从那天晚上我们在饭厅相遇,咱们就是知已了,这酒逢知已是千杯少啊。”彭婕说着又给吴本渊倒满了酒,彭婕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拿起毛巾擦着嘴。

吴本渊不服气,说:“那好,我吴某尊敬不如从命,我就舍命陪君子了。我就不信,还喝不过你个小女子!”说着连干了双杯。

两人边喝边谈,吴本渊越喝越觉得情投意合,渐渐地到了忘我的程度。

彭婕是越喝头脑越清醒,她要让吴本渊现出原形来,就佯装已经神智模糊。她拿起桌上自己用来擦嘴的毛巾,说:

“我要上厕所,放放水,回来我们再接着喝。”

说着离开了座位,走出卧室门,到卫生间。她先把刚喝酒时借着擦嘴吐在毛巾上的酒拧出去,洗了毛巾,然后把牙具打翻,就一头倒在地上。

吴本渊听到声音,左摇右摆的来到洗手间,见彭婕倒在地上。他把彭婕扶起来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彭婕偷着看吴本渊一眼,咬着舌头说:“没事,扶我进屋。”

吴本渊把彭婕扶到卧室里,坐到床边上,彭婕假装坚持不住,顺势倒在床上。

吴本渊问:“你——刚才说——上厕所放水,放——了吗?”吴本渊可真个是喝得语言含混不清了。

彭婕说:“不去了,自己都出来了,你过来摸摸。”彭婕用手拍着屁股。

吴本渊尽管已经酩酊大醉,但在这问题上他还清楚,知道这是彭婕在向自己发出了信号。他走过去,摸着彭婕的裤子说:

“没有啊,是,在里边吧?这可怎么办,赶紧弄水洗洗吧?”

彭婕说:“我是不行了,无能为力了!”

吴本渊却行动起来,踉踉跄跄的打来一盆清水,将彭婕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擦洗了一遍。彭婕静静地躺在那里装作一半清醒一半醉地任凭他的摆弄。此时的吴本渊已经是欲火中烧了,他好长时间都没沾女人边了,他现在要在彭婕这里寻求满足……

彭婕假装气喘吁吁地挣扎着坐起来说:“这样不行,你把衣服全都脱了,另外,你吴本渊不能白占我便宜吧,你要保证快点解放我爸爸。”

吴本渊急不可耐的脱个精光。满口答应着:“只要你——跟了我,我立即——解放彭校长!君子一言,就——就那——驷马难追。”

彭婕还是不依,说:“空口无凭,你们这些男人都是骗子,你写个承诺书给我。”

吴本渊眼见得彭婕那优美的铜体,为达到目的,他转身在窗前写字台拿起笔在张纸上写了解放彭采的承诺,交给彭婕。

彭婕接过承诺书,见上边写着:“只要彭婕跟了我吴本渊,我立即宣布解放彭采校长。 吴本渊 1968年8月24日”。

彭婕忽然惊慌的说:“有人敲门,一定是李成章来了,你快钻到床下边去!”彭婕自己把衣服穿好,收起吴本渊写的承诺书,抱起吴本渊的衣服冷笑着看看床下“我把你衣服藏起来,你不要动”。

彭婕把吴本渊的衣服装进一个包里,把房门锁上,走出大门,又把大门锁上,回到自己家里去了。

吴本渊蜷缩在床下,大气不敢喘,还在做着自己的美梦:一会儿彭婕回来和她商量一下,反正她和李挚也没结婚,据说关系也不太好,就和我吴本渊结婚不是也很好吗?我是主任,比当一个教员的李挚不是强百倍吗!

吴本渊左等右等不见彭婕回来,他想从床下钻出来看看,刚伸出半个头来,忽听外边有声音,忙又把头缩了回去。

吴本渊光秃秃的蜷缩在床下,只好在这里等着彭婕回来了。这一晚上他也不敢睡,也不敢离开床下,直到早上八点多钟他还不见彭婕来。他象被打惊了的老鼠出洞一样,探头探脑的从床下钻出来,他一丝不挂地去开门,门已经从外边锁上了。他想,彭杰肯定是有事脱不开身,一会儿她可能就回来了,别再有什么人和她一起来,还是床下安全些。他又回到床下,他没有丝毫的怀疑彭婕:她已经是酩酊大醉,全身的衣服都脱光了,任我吴本渊白布,要不是突然有人来,我早都给她——吴本渊心里甜蜜蜜的,昏沉沉的睡着了——见彭婕躺在他的身边,他抚摸着她那白嫩光润的身子,当他摸着彭婕那突起的肚子时,彭婕拉他一把……彭婕两手紧紧地抱着他……吴本渊醒了,原来是做了个梦。感到若有所失。

中午了,还不见彭婕回来,他围起被单想到厨房找点吃的,却什么都没有,想喝口水,一滴水也没有,只好又回到床下蜷缩着。

就这样,他直熬到晚上九点钟,还不见彭婕的踪影。他又饥又渴,实在熬不住了,他到处找自己的衣服,哪里都没有。就在衣柜里找了件李挚的衣服穿上,又瘦又小,只好用来遮体。他从窗子跳出来,依仗他个子高,爬上高高的院墙,跳下墙摔在地上。

正好彭婕回来,见吴本渊正坐在院外墙角下哎哟哎哟的,就抱歉的说:“哎呀,真对不起你,吴主任。”她蹲下身去附在吴本渊耳边说“等哪天吧,昨天差一点儿出大事啊!是我爸爸来找我回家,爸爸说我一个人在这儿他不放心。今天上班,一整天,医院有重患者抢救,我又脱不开身。等哪天我跟你细说吧。”

“你以后要少喝酒,我们的事一定要慎重,千万不能漏出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弄得不好我们都要受处分的。”吴本渊相信了彭婕的话,还关切的告诫彭婕。

彭婕点点头。

吴本渊说他该走了,让彭婕开大门自己好进去换衣服。

彭婕说:“咳,昨晚忙乱中,衣服不知放到哪去了,进屋找找吧。”她刚开了院门,却见李莉从东边走过来,彭婕、吴本渊两人都愣住了。

李莉见吴本渊穿着紧巴巴的中山装,神色慌张,就脱口而出,问站在彭婕身边的吴本渊说:

“你穿的是谁的衣服?你怎么在这儿?”

吴本渊顿时面红耳赤,吱吱吾吾地答不上话来。

彭婕向院里走过去,她平静地说了句:“人家吴主任刚来,我也是在门口碰见他的。他来看你哥开会走了没有。”

彭婕的这一解围,使吴本渊镇定下来,他说:“是啊,是啊。”紧忙快步离去。

李莉看着吴本渊那衣着不整的样子和慌里慌张的神态,怀疑吴本渊一定是在这里没干好事。本来奶奶和妈妈是让她来看看彭婕是不是在这里,好和她做个伴,一见此景,李莉怒视着彭婕说:

“你,你真是不要脸!”气得转身就走了。

“我也没偷汉子,有什么要不要脸的?你要脸也没看你怎么光彩!” 彭婕朝着李莉的后影叫着。

彭婕尽管知道李莉是误会了自己,但她根本也不想跟李莉解释,更没必要向她诉说自己的真正用意,即或说了,她李莉也不会相信的。更何况,在李挚和白雪吟的问题上,李莉也绝对是脱离不了干系的。她李莉跟白雪吟好的象一个人似的,能不知道李挚和白雪吟之间的关系吗!可是,她忽然想到——李莉要是添枝加叶的和李挚胡说白道,那我和李挚的关系可就岌岌可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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