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宣再回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天边的云犹如画布上的调色盘,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了金红色,他踩着石板路,走在庭院中,想着白日里与明玄查到的那些线索
莲香已在院中等候多时,眼见唐宣走来,她急忙迎上前去,微微福身,语气恭敬的说道:“世子回来了!殿下说让你去一趟玉华轩!”
唐宣目露疑色,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等我去换件衣服便过去,郡主可在府中?”
“回世子,在的!”莲香答
“你去厨房说一声,我的晚饭在落雁居用,让他们做些郡主爱吃的!”
“是!”莲香福身应下,便转身离去。
唐宣回去梳洗一番后,便沿着院中那蜿蜒的石板路,往长公主居住的玉华轩走去。
经过九曲亭时,他停下脚步,目光被亭前湖中盛开的荷花所吸引,他轻轻伸手折了几支,藏在身后,心想母亲定然会喜欢,他穿过迂回曲折的回廊,缓缓走进院内,一阵醇香扑鼻而来,他不禁道:“母亲院里做什么好吃的了?”
“世子回来啦!”郑嬷嬷含笑迎上来说道,院中的丫鬟,小厮都纷纷福身行礼
“嬷嬷,我娘呢?”唐宣颔首,问道
“殿下在屋里等世子呢!世子可要在这儿用膳,老奴这就吩咐厨房布菜!”
“不了,嬷嬷,我坐会就走,你且去忙吧!”唐宣说完,抬脚便进了内厅
唐宣行至门口,便看见长公主斜倚在软榻上小憩,他蹑手蹑脚的轻轻走进屋内,一旁服侍的丫鬟,见到唐宣忙屈膝行礼,唐宣将手中的荷花递给她,接过她手中的团扇,摆手示意她退下,然后坐在榻前,轻轻扇动着团扇,微风徐来,扇底送来丝丝凉意!
约莫两刻钟后,长公主略带倦意的声音悠悠传来,她眼未睁开,只是睫毛微动,缓缓说道:“几时了,世子可回来了?”
唐宣闻声放下手中轻握的团扇,柔柔酸胀的胳膊,轻声回道:“回母亲,酉时了!”
长公主眉头一皱,睁开眼睛,看清面前坐着的人,她面上含笑声音柔和的说道:“臭小子几时回的?怎么不叫醒我?”
“我来时见母亲睡的香甜,便想母亲多睡会儿!”
“可用过晚膳了?”
“还未,今日晚儿院中做了我爱吃的酥荷鱼,等会我去她院中用,母亲可饿了,我叫嬷嬷布菜?”
长公主点头,唐宣去院中唤了郑嬷嬷,不一会嬷嬷便带着丫鬟小厮,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长公主一边吃着一边与唐宣闲聊着家常。
“你今年已弱冠了,该议亲了!过几日,我禀了你舅父,办一场马球会,届时你好好相看一番,如若有看的上的,找个媒人合了八字,便定下来!”
“母亲为何又突然提到此事,再等等吧!”
“你已廿一岁了,还要等到何时,成了家,便能安了心了!我与父亲也能少操些心!”
“母亲,我昨日真的是去办公的!”唐宣闻言,便猜测母亲定是因为昨日迎春楼的事,才着急给自己议亲,连忙解释道。
“昨日的事暂且不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等日子定好了,我再告诉你,你快去晚儿那儿用饭吧,再迟晚儿的肚子该饿了!”
“晚儿,晚儿,只要晚儿在家,母亲的眼里便看不见其他人,话说娘你到底喜欢晚儿哪里呀?她嚣张,狠辣,睚眦必报,心眼也多,除了好看,哪一点像个女子!”
“我就喜欢她好看!快走吧,再不走小心我告诉晚晚,你在我这里说她坏话!”长公主放下碗筷,眸中带着戏谑,抬手推了推身侧的唐宣
“娘…”唐宣略带三分娇憨,佯装生气的唤道,然后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长公主笑着摇摇头说:“天渐黑了,取盏灯拿着,路过九曲亭的时候,给晚儿也带两枝荷花 !”
“知道了娘!”
唐宣入院时,远远便看见卿晚坐在窗前,一手持书,一手握着团扇,烛光从窗外洒进来,轻轻落在她的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她的眼神专注地落在书页上,时而有细微的动作,翻动着书页或是轻摇团扇,似乎在沉思着书中的内容,那团扇上的花鸟鱼虫仿佛也变得生动起来,与她一同沉浸在这片宁静的夜晚。
唐宣快步走向卿晚,想唤她,却又不忍打扰这美好的画面。
卿晚听见脚步声,抬头与唐宣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然后微笑着道:“哥哥回来了?肚子可饿了?”
未等唐宣回答,卿晚放下手中的书,微微摇着团扇,起身走到窗前,将身子探到窗外唤道:“灵儿…灵儿…!”
“ 阿姐,我在这儿!”灵儿匆匆从隔壁的屋子跑出来,望见院中的唐宣忙福身行礼道:“世子回来了?”
唐宣颔首,问:“你们可用过晚饭了?”
“还未,阿姐说等世子回来一同用!”
“摆饭吧,今日天气闷热,把饭摆在院中吧!”
“是,世子!”灵儿欢快的下,转身去了小厨房。
唐宣抬头望去,只见卿晚臂肘抵在窗台上,半个身子倚在窗沿上,神情淡然的望着他笑。
他眸光一沉,眉头蹙起,低声呼道:“你过来…”
卿晚微微嘟起嘴,听出了唐宣言词间的不满,她大概知道是因为何事,便直起身子,“哦”了一声转身走出屋内,一只脚刚踏出房门,便闻唐宣的声音再次传来:“把鞋穿上!”
卿晚的动作戛然而止,微微一愣,低头一看这才想起,方才看书时,觉得闷热便脱了鞋袜。
旋即她转身回到书案前,捡起地上的鞋袜仔细的穿上,又匆匆走至唐宣面前,挽着他的胳膊,一边拉他坐下,一边说道:“哥哥去过母亲那里了?”
唐宣没有说话,只是将藏在背后的荷花,掷在桌子上,故意别过头不理她。
卿晚嘴角含笑拿起桌上荷花,放在鼻尖上嗅了嗅,转头递给正在布菜的灵儿:“灵儿,等会儿找个瓶子插起来,放在我书案上!”
而后寻了唐宣身侧的石凳上坐下,扯着他的衣袖又问:“母亲同你说议亲的事了?”
唐宣略感诧异,转过头凝视着卿晚反问道:“议亲的事,也是你同母亲说的?”
卿晚笑着点点头说:“哥哥不高兴?”
“哼!”唐宣心中不快,轻哼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中,入口辛辣,瞬间被呛的嗓子疼,他没忍住,掩唇轻咳了几声。
卿晚立即伸手轻轻为他顺了顺背,又为他添了一碗甜汤,唐宣端起汤,喝了几口,才缓解口中的不适,缓缓说道:“你昨日到底为何去了迎春楼,难道只是为了我议亲的事?”
卿晚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唐宣有些赌气,大口大口的扒着碗里的饭。
卿晚见他如此这般小孩子气,不禁莞尔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调侃和几分温柔:“既然哥哥不想议亲,明日我便同母亲说明便好了!哦…那马球会也不用母亲张罗着办了,还有那平原侯家的顾小姐,江家三小姐都不用请了,反正我是听说江三小姐及笄后,已经有好几户人家去说媒了,哎左右这些都是些后院的烦杂事,推掉了也省心!”
“你说谁?”唐宣抬头,贴着笑问卿晚。
“我说谁了吗?灵儿我说谁了?”卿晚抬起右手,托住脸颊,侧头望着一旁正在吃饭的灵儿随意的问道,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阿姐说了,阿姐说了平原侯家的顾小姐…”灵儿笑着答
“哎呀不是她,我说的是江三…”听着灵儿的回答,唐宣心中一急,脱口而出,话至一半,才察觉原是被她们姐妹二人戏弄了,立马红着耳朵住了嘴。
唐宣的神情引的二人哈哈大笑,听闻笑声唐宣只得把头埋更低,胡乱的夹起盘子里的菜放进嘴里。
很辣,他忍不住又咳了几声,卿晚还是如先前那般,递了汤,又帮他顺了背,唐宣蹙着眉头,说道:“你老是吃这么辣,山下气候干燥,还是要少食些辣的才是,身体要紧,莫要一时贪嘴!”
“我是南尘人,自小习惯了!这些辣吃的住!”卿晚夹了一口菜,不紧不慢的说道
唐宣心中一震,望着卿晚的双眸充满了疑惑。
“南尘人?为何从未听你提起过!”
“我是南尘护国将军苏彦怀的女儿,苏家的嫡长女,苏云初!”
空气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在了这一刻,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静谧,它无声无息的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心生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