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段你不是要学习画符?你若是教她们剑法,那你又要何时钻研符咒?”
寅时卯时是两人负重跑的时辰,辰时巳时是云水秋指点他拳法的时辰,未时至酉时原本是他在练弓,她在学符的时辰,若这段时间分出去,云水秋便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不如将我们三人淬体的时辰错开,我淬体时你指点剑法,她们淬体时你教我拳法,反正你每日也都是陪着我跑,以你的体修境界,仅靠这点强度,淬体功效几近与无。”
“也好,那便按照你说的办。”
云水秋认同地点头。
而那头却已经把唐宓和牧飞云听呆了,合着这位姐姐不仅是个剑修,还是个体修!
甚至最近在自学画符!
“年,年姐姐,敢问你今年芳龄几何?”
唐宓结舌发问。
云水秋抿着嘴道:“我今年七十二,怎么?”
唐宓暗自呼出一口气,幸好不是什么几百年的前辈,这样她相处起来不会觉得那么有压力。
“好!那就同我兄长所讲,明日寅时,我和飞云在训练场上和你们集合!那年姐姐,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牧飞云站直身子,一脸乖巧。
她见到对方第一眼时,就被年姐姐的样貌和气质征服了。
她的脸廓不似寻常女子柔和,带着三分锐利和七分高贵,眉眼间流露着高贵,整个人身材高挑,虽瞧着有些瘦削但那正让她似昆仑美玉,叫人看得眼呆。她不禁暗自感叹,世间怎么会有这么英气又漂亮的女子!
接下来?
云水秋看了眼时间: “练了这么久,萧铮,和我正式的打一场吧。”
高台上,萧铮和云水秋打得有来有回。
台下的两人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们俩的一招一式,生怕落下半个动作。
萧铮接下一掌,手心发麻。
云水秋的真实实力,他是最清楚的,若不是她手下留情,他连近身恐怕都有些费劲,遑论过招。
今日剑修为显公平,暗自将修为压制到与他一般修为。所以旁边的两个姑娘还以为云水秋真实修为与他不分高下。
寻年?她为何给自己起这个名字?
不好!
萧铮回过神来,云水秋已经抓着他的肩膀将他甩出去三步。
“凝神!”
云水秋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呵斥,脚步一错来到萧铮后身推出一掌,稳住对方身形。
萧铮见势脚尖点地回旋踢,一击未中再次横扫,短短一秒内,萧铮蓄力连连挥出左右弓拳朝剑修空门之处袭去。
云水秋脚步后撤腾空跃起,空中转腰拧胯反脚一击。
萧铮一个后空翻拉开两人身位,取弓拉弦放箭,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转瞬之间完成。
剑修灵气身法灵动,一招横江飞渡跃上亭台,手掌处蓝色灵气内吸,大喝一声“白虹剑来——”
下一刻,挂在牧飞云腰间的白虹以破空之势朝云水秋飞来,剑柄入手,长剑一出,蓝光匝地,汹涌剑意从剑身之上汹涌而出。
萧铮攻势不减,调整身位,三支黑羽以不同角度分别击向剑修各大关窍,箭羽脱手之时,萧铮已然发起第二波进攻。
裹挟着化神之力的黑羽箭以不可抵挡之势朝剑修劈面而来。
白虹在女修手中挥洒自如,或劈或斩将箭矢一一拦截。
唐宓和牧飞云几乎是同时听见箭矢脱弦和拳脚相接的声音。
凝神望去,但见那二人同时放下武器再次近战相接。
“出拳快三分,下移半寸!”
“俯身出拳时,敌人近身,小心后背闷招。”
云水秋右脚后撤点地躲避攻击,留出左方空门,萧铮见状发起进攻,一拳击中女修左肩。
云水秋顺势后滚地,结束战斗。
“哇——”
“厉害!”
唐宓和牧飞云安静几秒后,发出雷动般的惊叹。
牧飞云快步上前从云水秋手里接过自己的剑,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激动道:“年姐姐果真不俗,年纪轻轻实力却跟公子不分上下!要知道我家公子可是中州有名的天才,三十金丹,七十元婴,如今百岁修为便是化神!修士百岁金丹已算小有天分,没想到年姐姐修为这块,与我家公子想必竟不遑多让!”
唐宓将地上的长弓捡起,走过来,一脸感叹:“果然人中龙凤的身边也都是人中龙凤,寻年姐姐大我不过十岁,然修行一事,却已经甩了我十万八千里!”
“不必气馁,这段时间只要你们跟着我练,唐宓突破金丹中期不是问题。”剑修说完顿了顿,余光望了一眼白虹。
随后她收回心神淡笑:“飞云突破心动圆满迈入灵寂,也不成问题。”
一听这话,练武场上两抹亮色衣衫的姑娘雀跃高呼,手拉着手绕着云水秋蹦来蹦去。
萧铮从剑修那里取回自己的扳指,期间一言不发。
他看了一眼通讯符,面无异色地吩咐两人:“时辰差不多了,你俩留在练武场仔细研究一下刚刚的对战吧,我和寻年要回静沉院,明日见。”
“明白!”
“好的公子!”
“年姐姐明天见!”
两个姑娘异口同声,朝云水秋疯狂摆手道别,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云水秋见状,淡笑着点点头,便同萧铮一同离去。
回去的路上,两人闲聊提到了牧飞云。
“你认识她,你还认识她的剑。”
云水秋转过头去,望见青年一脸的探究之色。
他今日仍是白衣,上面绘着某种图纹,用的银色暗线,交织缠绕。
这种银色暗线比牧涣衣裳上的更贵更结实,在光下发着晶亮的银光。
换成白衣的萧铮与他身着黑衣时的气质完全不同,像个刚刚及冠的少年,高高束起的马尾衬得他如冰璃公子一般风神俊秀,玲珑剔透。
随风而动的几缕发丝搭在脸上,黑白色调的反差感令他此时美得像画中走出来似的。
云水秋失神地多看了一眼,速又收回视线:“那柄白虹,出自许道阳之手。凡是他亲手锻造之物,底部皆会留下一个满日之印,但一般只有熟悉他的人才会发现。
而你们称呼她为飞云,正巧我有一名师弟叫做飞霜,也姓牧,年纪与她相仿,是宗门内少有的年轻金丹弟子。我听说他的家乡就在中州,想来,他应该是飞云的亲人吧?”
萧铮默然点头。
“他们乃是同胞兄妹,牧飞霜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被送出萧府,前往青云宗修习剑术。他们乃是我姨夫的外室子,与我萧家没有半分血缘,但是萧虹为解心中怨气,私自将他们留在府中折磨。牧飞云的资质也算上乘,这么多年来,在萧恒牧涣的欺压下,仅凭修习普通的赤云诀,突破炼精化气,成功迈入炼气还虚之境,比萧虹的亲儿子争气不知多少。”
思及前几天的下毒一事,萧铮更是忍不住低声嗤笑,“前几天你见到的那枚血红果核,就是萧虹不知从何方搞来的诡异之物!”
萧铮望着女修,神色淡淡:“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何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吗?”
云水秋自顾自地走着,但神色已有几分动容。
“被他们安排下毒的侍女,如今尸骨无存。被派去追查此事的萧七,通过那侍女衣物上残余气息,一路追查到云中城城外,最后在一颗柳树下发现了骨渣。且不论人证是否存活,仅凭搜到的一枚血红果核,无法在萧府众长老面前定罪。此事哪怕我母亲在场,也做不成。”
两人路过黛色的巨石旁,园中流水潺潺作响。
“这是你府上的家事,我不该插手。”
萧铮定住脚跟,注视着女修的削瘦的脊背,薄唇轻启,“可你见不惯这种高位者欺压,位卑者受难的事,不是吗?”
“我已安排好人手,一旦他们再现马脚,人赃并获,我会向家主和长老们请示,按家规处置!”
萧铮说得不急不缓,但字字有力。
“萧府地形复杂,先祖曾安排机关师、符师、阵师参与建造,入夜后隐藏在暗处的死侍数不胜数。”
“所以,云水秋,你不要做危险的事情。我虽不知青云宗派给你的任务是什么,但,或多或少,与魔相关。萧恒侍女的尸体被毁尸灭迹,更能说明此事其中有不可告人之处。外府虽比不上内府森严,但还是有数不清的高手隐藏在暗,更有两名分神长老轮番值守。”
女修转过身,晦暗不明地看着他:“你担心我若是在萧府四处打探,打草惊蛇,会破坏你的计划,于是向我透露魔核一事与你姨母萧虹有关。同时又担心我擅自行动会触发机关,甚至丧命于此,便直言萧府的内守实力,让我知难而退。”
“如此一来,我便陷入进退两难之地。”云水秋长眸里风平浪静,像沉淀千年的寒冰。
“你的目的是什么?又或者,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才肯告诉我其他线索?”
云水秋缓缓走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萧铮你很聪明,可是如你这般聪慧之人,却总是身处险境。你身为萧府嫡公子,身旁却跟着一名修为远不如你的元婴侍卫和一名心动期侍女,这说明你的母亲,也就是萧府的家主最近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以至于要带走你身边修为高深的侍卫,亦或者,也带走了你的死侍。
“从下山之际,你得知我的目标在中州,便打算带我来到萧府。”
“正因如此,哪怕我醒来后,身体逐渐好转住在嫡公子的居所,你也没有提出半个我让离开内府的字。目的,就是为了拉进和我的关系,从而完成你的计划。”
冷冽的气息一下子从剑修身上散发出来,犹如寒冬腊月的冷风夹杂着冰碴子簌簌砸来,冻得人浑身一哆嗦。
出窍期的威压隐隐露出,那是女修对他的警告。
“我有计划。”
男子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能看见他拇指的扳指被缓缓转动。
那一刻,他好像恢复成穿黑衣时候,锐利从容的模样。
“我的原计划,是将你带到萧府,与你日日相处,提升你对我的好感。
而我在青云宗通过众人对你的评价,已经看出你是重情重义之人,到时候我若说出自己的困境,我有八成把握,你会出手帮我。”
萧铮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可是我没有想到,回途路上,你居然能够以命相拼救我性命。”
他轻笑一声,像是自嘲:“穷乡僻壤之处,总有流言,他们都说萧府里,生的、长的,都是吃人的恶人,靠近不得。纵使我生在这浑恶的萧府之中,胸膛里跳动还是鲜红的心脏。要我以情义裹挟自己的救命恩人去解萧府困顿,我做不到……”
可是……
云水秋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异常,收起威压,想要上前几步。
然而对方错步后退,低着头,明显是不想让她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然而有些事情,能够发生一次,就很有可能再发生一次。
就比如萧铮后退的时候,不爱注意脚下——
于是,剑修眼睁睁看着对方又一次被绊,脚跟重重磕在台阶上。
萧铮:“!!!”
那一刻,他挂在眼眶的泪珠弹到衣摆上,留下鲜明的痕迹,叫云水秋看个清清楚楚。
这一次她没有出手。
云水秋心里说道。
萧铮极快地起身,左右两手分别弹弄衣摆,余光瞥到云水秋懂事地转过头,心中又尬又失落。
“你既然都看明白,装作不知不好吗?这样我就不会开口麻烦你了。”萧铮说话的语气有几分不稳,显得有些勾人。
女修忍不住转头瞧他,对方拧着眉生气的模样,叫她有些失魂。
“这一局,是我输了。” 她语气沙哑:“所以你有什么要求?”
所以,我自愿落入你的圈套。
女修在心中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