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
加多林声音变得有些低沉，那些封存已久的记忆再次被释放，他给方启和萧凌云讲述了一个文明被毁灭的全部过程。
“你刚刚给我看的那个东西，被我们称为母树。”
“族内的长老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只有几十米长。”
“我并不清楚当时的长老们到底是基于何种目的，将它种在了深海峡谷的城邦之中。”
“自我记事起，它已经长得很大了。”
“在幽深的海底，它枝条上散发的荧光宛若照亮黑暗的神灯，神圣而美丽。”
“每个新年的第一天，母会播下种子，这些种子顺着深海洋流扩散，寻找任何能与他们共生的生物……”
加多林眼中带着回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眼中的情绪非常复杂。
母树的种子会为被寄生者带来强大的力量，那时候加多林和其它人一样，的确相信母树就是神赐给深海族的福音。
“我被孢子寄生的时间很长，其实并没有反抗母树的能力。”
“在认知里，母树就是我们文明的起源，而且一直以来族内的长老就是这么教导我们的……”
听到这话，萧凌云倒吸一口冷气。
他不了解深海族，但作为对手，加多林实力不错，连加多林都无法摆脱控制，可见这玩意的恐怖。
更恐怖的是，最早的一批被寄生的深海族用来教导孩子们的知识，都是被寄生体赋予的，全部都是假的，从外部因素到精神肉体，几乎达成了完美的洗脑闭环。
方启眯了眯眼，对此倒是有所预料，植物文明是这样的。
如果是正面战斗，母树或许不是加多林的对手。
这些家伙的单体实力并不强，但是它们在基因方面的进化程度简直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正常的生命个体是无法进化出能与它们抗衡的基因序列的。
“那你后来是怎么摆脱控制的？”
方启开口抓住了问题的重点，这件事很重要。
“那是一个意外……”
“虽然我们被称为深海族，但领域内并不完全是大海，还有不少大陆存在。”
“在其中一块大陆上，生活着一群人，他们是真正的深海族。”
“在母树出现的时候，并不是所有的长老都同意进行研究。”
“当时的二长老就很反对培育母树的计划，可是仅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在他意识到事情开始失控后，便带着幸存的族人逃离了大海。”
“他们一直以来都在寻找抑制母树的办法，但效果并不理想，因为他们的帮助，我暂时摆脱了母树的控制，不过……”
加多林声音缓缓停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不想提及的痛苦。
方启和萧凌云对视一眼，两人都猜测到了一个大概。
看来这些幸存者的下场并不怎么好，毕竟，那是真的要抗衡整个世界。
但对于方启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幸存者既然能找到克制母树的办法，那就证明它的基因还是有很大缺陷。
至于这个缺陷是针对深海族还是母树的，那就得研究之后才能做判断了。
“母树的来历，你清楚么？”
“我想，它应该会给你们灌输一些这方面的认知。”
方启沉声开口，换了一个话题。
幸存者的下场到底如何，加多林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强求。
今天的谈话真正有价值的事情他已经了解到了，至于其它的细节，都是可有可无的补充。
听到方启的询问，加多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母树……来自很遥远的星空。”
“毁灭我们族群的母树，只是名为千面之芽身上的一截小枝丫。”
“它给我们遗传的记忆里，千面之芽才是深海族的造物主，是我们的神。”
“而和千面之芽相互依存的文明叫做……年轮议会。”
“或许是为了怀念造物主的荣光，深海族的统治者也给自己改了名，曾经统领全族的长老院变成了年轮议会……”
“呵呵，真是讽刺。”
“从头到尾，一切都是假的……”
“历史是假的，文明是假的，甚至连自我认知也是假的。”
加多林自嘲的笑了笑，之后便不再言语。
早在几百年前，他其实就已经心存死志。
没有人喜欢被操控，他也一样。
但是他的反抗在整个族群面前显得徒劳而无力。
在计划摧毁母树失败后，他在逃命的路上无意间闯入到了人族的地盘，那时他身负重伤，救他的，正是他的妻子。
她是辅助职业者，一个很温柔的女人。
可惜，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你们走吧，我累了。”
方启和萧凌云点点头，两人缓步朝着来时候的方向走去。
听着逐渐远离的脚步声，加多林那张硬朗的脸露出一个戚然的笑容。
一滴深蓝色的晶莹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这个从没哭过的男人还是忍不住落泪。
他这一生都活在虚假之中，但偏偏她却那么真实……
真实到，加多林听到关于她的死讯后，他的世界里最后一束光彻底消失。
“等我，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