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周围村民的叫骂声不断:“你们这些坏分子,还敢搞破坏!你们这是来改造的,不是来享福的,也不是来我们村找麻烦的。”
“你们这些社会的蛀虫,周扒皮,打死你们!”
“打倒三反分子!”
“打倒资本主义!”
“打倒反动派!”
“周扒皮必须认罪!”
“这些臭老九竟然敢打我们无产阶级的人的主意,把他们送去公社!”
“对,把他们送到公社去!”
“送,现在就送,谁去把村长找来!”
眼看着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激烈,杨英有些错愕!搞不懂他们这是要表达些什么?
只是看着局面越来越难以控制,她也跟着有些茫然,没想到,这一直是电视剧里的情节居然就这么大剌剌的出现在眼前~
“我去!”有个小孩接住了之前的人的话,大声说了一句,就噌蹭蹭的跑远了,肯定是去找村长去了,看那灵活的身影不要太麻利!
杨英隐在人群里,默默的听着周边的人们的议论声,终于了解了事情发生的主要经过,更加气愤了,这些人可能是因为先入为主的思想觉得这些牛棚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又怎么会被下放到这里来改造?
所以,他们就更加的有恃无恐了,一边不停的辱骂牛棚的人,又一遍一遍的把手里烂草叶子往人群里的几人身上胡乱的扔过去!
原来,这些人被村民们当成了破坏生产的坏分子。
原因只因为村里的二狗子和牛棚的人发生了不小的争执~
杨英仔细观察那些人,发现他们虽神情狼狈,但不像是会蓄意搞破坏的人。就单看他们现在的处境,他们是疯了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会去和村里有名的混子扯上关系!
突然,她的目光一凝,最边上的那个披头散发,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不是老爷子,又会是谁?
虽然瘦了很多,也老了很多,但杨英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没有什么依据,就是下意识的就觉得这人是他!
此时,他正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的头低进尘埃里去~
莫名的,杨英的鼻子有些酸~
那么威严庄重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眼前的这个样子?
他身上的衣服满是脏污,而且补丁摞着补丁,破破烂烂的衣角还挂着些被扯破的布头,灰扑扑的几缕棉絮露在外面,在风中轻轻晃动着,非常的无力。
突然,他下意识的扶了一下他身边的中年男人,也让杨英看清了他现在的样子。
他的眼神黯淡无光,透着无尽的沧桑与绝望,仿佛被生活抽干了所有的希望。精神萎靡不振,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此时正值午后,阳光正烈,就算是在阴凉的林中,也热气扑面,而他却似乎是在瑟瑟发抖~
杨英侧了侧身,躲过前面人的遮挡,努力的去看清那个人的样子,却又不知道怎么的,就模糊了双眼,只见那人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手指弯曲且粗糙,指甲缝里满是黑泥。他的神态怯懦又惶恐,每每听到村民们的叫骂声,身子就会不自觉地瑟缩一下,整个人就像一只被吓坏了的小动物。
那么无依!那么无靠!
心疼的无以复加~
杨英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至于让她立刻就冲向前去把这群愚昧无知的村里人一个个全都收拾了~
他旁边的是一个脖子上挂牌子的中年男人,牌子上写着“反动资本家”几个大字。
“打倒资本家!”一个村民振臂高呼,众人也跟着呐喊起来。
“你这个剥削人民的坏蛋,把你的财产都交出来!否则定让你们接下来的日子日日都不好过!”另一个村民愤怒地指责道。
中年男人瑟瑟发抖,声音带着哭腔:“我已经把能交的都交了,真的没有了,现在就剩下我和老婆子两条人命了。”
“你还敢狡辩!”一个大妈冲上去,扬起手就要打他。四周挨得近的人们也都义愤填膺的往前冲~
就在这时,四目相对!
一刹那,血液仿佛凝固!
只见对面的老人猛然瞪大双眼!
他眼神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喊出杨英的名字,只是嘴唇哆哆嗦嗦的,无声的张合着~
而杨英也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愤怒与心疼在这对视的瞬间都化作了酸楚,说不埋怨是不可能的,只是这黎明前的世道,她也知道会很快过去的。
就在这时,村长匆匆赶来,大声喊道:“都别闹了!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你们这些混不吝的搅家精,一天天的就你们事多!”
看到村长真的发怒了,人群这才稍微安静下来。
接下来,就是村长开始询问事情的经过,二狗子在一旁添油加醋地描述着,试图把责任都推到牛棚的人身上。
牛棚的人自然也不是傻的,中年男子旁边的女人深吸一口气,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大声说道:“村长,事情另有隐情,你不能光听二狗子的一面之词,他三天两头的来牛棚闹事,不是要我们交出自己的吃的,就是随意进出我们的房里,见什么就拿什么,只要是他看的上眼的,就没有逃过他魔爪的,还请村长给我们主持公道,我们只是来劳动改造,又不是判了死刑了。”
女人的话很中肯,虽然他们也时常被拉出来批斗,但也都是走走过场,除了几个特别激进的,其他的村民还都是很淳朴的,就是村长也是个拎得清的,也不会对村里的村民偏听偏信,听了她的话,村民们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开始窃窃私语。
村长皱着眉头,眼神在二狗子和女人之间来回打量,“二狗子,你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二狗子眼神闪烁,强撑着说道:“村长,她胡说,是他们先招惹我的。”
这时,人群中有人小声嘀咕:“二狗子平时就不学好,指不定真干了这事。”
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周围的人都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