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快步走到亭子这边,他看看我,大手轻拍我的肩膀给予慰藉。
而后他转过头,看向脸色铁青的周若虹。
“姑姑,你那么着急支走我,就是为了等我走了害小婉?”
“周林……”
“姑姑你让我太失望了!”
“失望?周林,我是你姑姑,是这世上最在意你的人,我不能看你被这卑贱的女人毁了!”
“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样的人生跟毁了也没区别!”
“够了,周林!既然我已经做了这个坏人,今天无论你说什么,这个坏人我都会做到底,唐婉我不会放过,我不会给你完美的人生留下这个瑕疵!”
周若虹一声令下,她手下那些黑衣墨镜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
很快周林我俩被十几个黑衣墨镜团团围住,此情此景,像极了上次去招待所那次。
但这次又不一样,陆战不会出现,就算出现也没法改变困局。
“周林!”我抓着周林的手,他能明显感觉到我手心的汗。
“小婉别怕!”
他依旧那么温柔,有他在身边,即便面临艰难险阻我的心也不再荒芜。
周林下意识的将我护在身后,转头看向此刻已经面容狰狞的周若虹。
“姑姑,多年来我感念您对我的好,但这些好,如今已经越界了!”
“周林,即便你恨我,今天我也必须铲除这个祸患,你该是成就千秋霸业的男人,不该为儿女私情毁掉前途……”
“千秋霸业!儿女私情!哈哈哈……”
说到这里,周林突然狂笑。
我觉得奇怪,连对面的周若虹都开始懵。
“你笑什么?”
“姑姑,你口中所说,成就霸业摒弃儿女私情的完美典范,该是你的亲哥哥,我那位生理上的父亲吧!”
“周林……”
“姑姑!你不是最讨厌他吗?怎么现在你却希望我成为那个你最讨厌的人?”
“我……”
“为了锦绣前程,就抛弃自己的妻儿。翻脸无情如他,那副嘴脸,到今天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为人夫,他无情无义,为人父他不负责任,为了名利地位他与过去割席,娶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视自己的亲生儿子如绊脚石,这样的人?你想让我成为他那样的人?”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真切深入的听到关于周林的身世。
从前,我只知道他母亲心心念念的丈夫,他失去母亲后一心寻找的父亲,在他找到时早已成立新的家庭,有了其他孩子。
我能想象其一,却不知内里更多更多隐情。
关于周林,周林的继母,包括他们生的孩子,也是后来,我才有机会得见。
我不知道金玉其外的家,是怎样的败絮其中,我更不敢想象,周林从小生活在怎样复杂阴险的环境中。
周林的话,在某一刻对周若虹是有所动容的。
我能窥见她眼中的血红,那些即将夺眶而出的泪花。
但很快她又将那些摒弃,再次以强硬的状态示人。
“周林,我知道你恨他,正因为你恨,你才更应该超越他,如果你不能成为比他更强的人,早晚有天你只会被碾碎,成为别人脚下的砂砾!”
周林冷笑“我周林,如何成就自己,不需复制,也不需拿任何人做对标,我有我自己的方式,姑姑,你别再为难小婉,倘若你一意孤行,我也有我的对策!”
周若虹狂吼“怎样?你想要为唐婉这个女人跟我决裂吗?周林我告诉你,就算冒着跟你决裂的风险,我今天也不会放过她!”
眼见那些黑衣墨镜逐渐靠近,包围我们的大圈,变成小圈,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朝我俩这袭来。
我心慌不安身体不自然的颤抖。
“周林,我们……”
但周林却气定神闲。
他看看我,握我的手更紧。
“小婉,别怕,她有人,我们也有!”
周林看看手表,与此同时门外传来警车的声音。
所有人都懵了,一个个面面相觑,很快四辆警车开进钢铁厂后院。
一个熟悉的老警察,从车上下来。
“怎么这么多人,什么情况?”
周若虹第一个慌了,她没想到周林为了我,竟然连警察都找来了。
“警察先生,只是厂子里的因为待遇问题,产生一点分歧……我……”
“不不不……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有人举报这里存放违禁品,希望你们配合调查!”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周若虹惊的快掉了下巴,目光挪到周林身上,姑侄俩对视那一瞬,似有一道电光。
我也有些懵,周林在我手上轻拍,而后上前一步走到警察面前。
“是啊,厂里不可能有违禁品,不过作为厂子的负责人,我愿意配合调查!”
周林说着,伸手示意警察为他戴上手铐。
此情此景警察懵,一旁的周若虹就差点吐血。
“周林你疯了!你……”
她似乎有很多很多话想说,但警察在,话到嘴边又什么都没说。
“姑姑,只是配合调查,我们的厂子没有问题,怕什么?”
“你……你……”
周若虹气,不是因为警方调查。
就像周林说的,厂子没问题不怕查,可这也只是站在真相的角度,而在做生意的角度,警方突然出现在厂子,对 厂子的影响是非常不好的。
周若虹又明知道,那所谓的举报一定是周林做的,这样自杀自虐的打法,让周若虹也开始后悔对我所做的一切。
老警察摇摇头“周先生,事情没到那个地步。我们只是奉命调查,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不需要上手铐!”
“好,那我跟姑姑都会全力配合,稍后我会让厂区负责人交出所有库房钥匙。”
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市局那边接到一通举报电话。
他们也不确定这是不是有人恶作剧,但既然说了违禁品,又对宏天钢铁厂颇为了解,警方那边就必然要引起重视。
之后无论周林,还是周若虹,包括厂子的几个重要领导,都被带到警局问话。
而我跟这厂子没关系,自然就被放了。
周若虹临上警车的时候,气的发疯。
“唐婉,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我饶不了你!”
不远处传来周林的声音“姑姑,那地方小婉去过,现在也该轮到我们体会一下了!”
周林这话警方不在意,但无论我还是周若虹这当事人,都明明白白的。
他就是故意的,因为周若虹三番两次的害我蹲号子,就拉着他姑姑一起牢房一日,或者不知道几日游。
用周林说过的话,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哪怕男人是他的至亲,甚至他自己!
我整个人都还是种混沌的状态,眼见周林要跟警察上车,我整个人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
我猛的冲上前,推开警察一把抱住周林。
我凑到他耳畔,用一种只有我俩才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畔说话“周林你是不是傻?你怎么那么傻?”
他笑笑将我抱的更紧“谁也不能伤害你!我也是!”
“你不会有事吧?你不能有事!”
“放心,等着我,回家等着我,我还想吃你做的饺子呢!”
我还想跟他腻乎,恨不得溺死在这,可一旁的警察看得下去,旁边车上的周若虹都看不下去了。
她放下车窗,探出半个脑袋,冲我俩这边狂吼“唐婉!你这个可恶的女人!警察先生,不是要调查吗?怎么还不走,怎么还不走……”
周若虹气疯了,警察那边催,周林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抱我的手。
我目送警车离开,明知道这一切只是周林为了我,而演的一场自黑大戏,可我心里还是担心。
警局拘留所那地方我待过,说实话不是人待的地方,不说别的,就那种阴暗幽闭就足以让人发疯。
周林上车前,他说想吃我做的饺子。
我从宏天钢铁厂回去,拐到市场买肉,就开始剁馅儿包饺子。
包好了,我就用大饭盒装起来,然后到警局门口等他。
我想着顺利的话,也许问话就回来,但这事儿似乎被我想简单了。
作为冰城为数不多,被港资收购重组的公司,上面非常重视宏天钢铁厂的后续发展。
有时候上面人一句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要是叫起真儿来,一个没来由的匿名电话也能让事儿变得很复杂。
第一天我包了饺子,在警局门外等了一下午,我没等到周林,只能抱着凉透的饺子回家。
第二天我又起早包饺子,吸取教训,我到商店买了最贵的保温饭盒,就希望周林从警局出来,能吃口热乎的。
可我抱着装饺子的饭盒,在警局门口等了一整天,饺子的确没凉,但等晚上我蔫头耷脑的回家时,那一大盒饺子已经馊了。
也不是我发现的,是陆战看到我回来,就跳墙过来。
看到桌上的饭盒,就乐呵呵的打开,也不管我让不让,拎起一个就开造。
结果才嚼了两口就吐了出来。
“这咋坏了呢?白瞎这么好看的饺子了!”
我无精打采的坐在床头,瞄了他一眼,又重新低下头。
陆战看我情绪低落,知道情况不好,也不敢深问,只能转移话题,让气氛稍微不这么沉重。
“那个小婉妹子,今天来送货的不少,我跟他们说过两天就能恢复营业,让他们先把货存家里!”
“随便吧!”我幽幽的开口。
“小婉妹子,你这是咋了?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是不是周林兄弟出啥事儿了?”
我看看陆战,没接他的话。
之后看看时钟“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又撵我?”
“不撵你,我请你回去行吗?”
我这话让陆战尴尬,老哥灰头土脸的跳墙回去。
第三天我又去了警局,今天没做饺子,我怕凉了,也怕馊了,怕周林吃了会闹肚子,更怕他出不来我又要空等一场。
事情比我事先想的复杂,周林的自我诬陷,似乎给他自己跟厂子都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不由得想起周若虹的那句话,可能我真的是个灾星。
老天爷总是喜欢跟人开玩笑,你满心期待的等,往往啥也等不到,等你已经不抱希望,又会突然出现转机。
第三天我坐在警局对面的花坛等周林,昨夜彻夜未眠,中午的太阳又热,我稀里糊涂的迷糊了。
我感觉自己身子在下坠,这时候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拖住。
我猛然睁眼,映入眼帘是那张熟悉的剑眉星目。
“周林!周林是你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这时,一声嫌弃的女人声音,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人因为你进去,你还有心思睡觉?还真是个卑劣又没心的女人!”
那声音来自周若虹,与我之前所见霸气精致不同,今天的周若虹看起来憔悴甚至带着一丝苍老。
也难怪,她平日用最好的保养品,吃穿都是最好的,但警局这三天,那里的环境哪里是这老公主受得了的?
面对她的奚落,这次我没沉默,挣脱他的怀抱,起身窜到周若虹面前。
“周林是因为我进去的吗?不是吧!我怎么觉得是因为你呢周女士!”
我突然怼她,周若虹脸上大写的吃惊。
“你……你说什么?”
“我说事实啊!如果不是你周女士咄咄逼人,周林需要那样吗?对了,牢房的滋味不好受吧!周女士才待了三天,我之前可是待了一个多礼拜呢!”
“你……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我有没有资格,与你无关,周林觉得有就够了!”
同一时间,我看向周林,快步回到他身边,当着周若虹的面揽着周林的胳膊。
“周林,想吃饺子吗?跟我回家!管饱!”
周林会心一笑点点头“想,都快想死了!做梦都想!”
在周若虹看来,周林这反应实在太没出息。
高傲如她,气的差点跳脚。
“周林,你什么意思?你要跟她走吗?公司你不管了?厂子你不管了?”
周林转头看看他姑姑,嘴角划过一丝苦笑“公司没我一样经营,厂子没我一样运转,但小婉需要我,我也需要她!”
他说完,当着她亲姑的面,在我脸上宠溺一吻。
我也乘胜追击,借势搂住周林的脖子,当着周若虹的面狂吻。
之后,我就听到很多难听的字眼。
“狐狸精,贱人,无耻……”
我余光白了她一眼,随便吧!她爱说啥说啥,爱想啥想啥,周若虹想干掉我,如今不仅没干掉,还损失个大侄子,该她哭哭了!
警局离家不算远,中间还路过市场。
我跟周林手拉着手,一起去了农贸市场。
之前卖肉的大哥还记得我,看我又来买肉,很热情的招呼。
“妹子,又来买肉啊!这小伙子长的真精神,你对象啊!”
他这样说,我这脸皮厚的竟然莫名的脸红了。
周林清清嗓子,却突然整出这么一句“不是对象……”
“啊?”
尴尬了,这下我尴尬了,卖猪肉的大哥也尴尬了。
直到周林把那几个字说出口“是媳妇儿!唐婉是我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