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看出了百里青的心思,修烨时不时留意这边的动静。
很快就到了各地官员送礼的时刻,礼物无非就是些金银珠宝,珍馐美馔,奇异动物,没多大新意。
皇室都是这样以为的,直到最后几件礼物呈上,他们才变了脸色,四座惊动。
六个太监恭敬地捧上三个精致昂贵的大红木盒,刚打开,席座间就有人发出了尖叫。太监吓得抬手一托,脸色煞白地结巴:“这……这这!”
三个红木盒里分别是牛头、羊头、猪头。
这是祭祀时用的东西。
“大胆!”皇帝龙颜大怒,拍桌而起,“谁让你们把这种东西拿上来的?!”
“皇上!奴才不知啊!刚才……刚才还不是这些东西……奴才真的不知啊——”
太监的辩解被一阵歌声打断,众目睽睽之下,一群白衣舞女自下而上,立于台中翩翩起舞。她们个个婀娜多姿,美貌动人,仿佛仙女下凡,惊得旁人张大了下巴。
“谁让你们上来的!下去!”皇帝呵斥。
可舞女们不为所动,反而捂嘴嘻嘻偷笑。她们的笑声鬼魅妖异,时远时近,不似活物。离她们最近的侍卫伸手就要去赶她们,没承想刚碰到她们,这些舞女便一个个变换脸色,去肉脱骨,成了一群白森森的骨女!
她们继续翩翩起舞,舞姿优美,嗤嗤笑声犹如阴间鬼魅。
席座间的惊叫此起彼伏,几乎所有人都被吓得魂不附体,不等他们逃离,每个人的头脑就开始昏沉胀痛。
是无色无味的迷毒!
百里青强撑意识,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个白色人影在台下嘻嘻发笑,笑了会儿后牵起一个低矮的身影愈行愈远。
“站住!你给我站住!”百里青承受不住迷毒,吼叫过后就失去了意识。
夜黑月白,湖畔的清风徐徐吹拂,白发青年携着修婉漫步,小丫头一蹦一跳,没有了先前的病弱相。
青年眼底阴沉,却还是柔声问:“你喜欢吃甜的吗?”
小丫头抬起肉乎乎的脸,开心说:“喜欢!我有糖糕,哥哥吃不吃?我分你点儿?”
“你自己吃吧。”青年笑了笑,推开她递来的糖糕,“哥哥有更好吃的糖。”
修婉停下动作,一脸羡慕,好像在说“分我一点”。百里瑜默不作声地取出腰间的锦囊,拾出一粒白球状的东西放到她手中。
“真甜呀!谢谢哥哥!哥哥你明天还来不来?我让御厨给你做好吃的……”小丫头的声音戛然而止。
“明天……明天不来了。”百里瑜看着倒在地上的修婉,表情在圆月下格外阴森。
……
百里青是第一个醒来的,他神色慌张,一拳砸醒修烨,厉声问:“你和太子妃到底做过什么事?阿瑜为什么要找你们?!还差一个,到底还差谁?!”
修烨脑袋昏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对方说“修婉跟他一起走了,是不是修婉”时才脸色顿变,颤抖着唇问:“他们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
修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胀痛的脑袋让他无法理性思考,可很快他就起身往湖边跑去,焦灼万分。百里青紧跟其后,冷汗涔涔,不敢耽误。
俩人冲到湖边,只见衣着华贵的小丫头独自躺在树旁……修烨疯了般上前抱起她,在触碰到呼吸的那刻才安下心来。他叫醒修婉:“婉儿,婉儿!”
小丫头迷迷糊糊应声:“太子哥哥。”
“昨晚和你一起的人呢?”百里青急忙插话。
修婉歪头,想了半天才缓缓道:“啊……白哥哥给了我这颗糖,然后我就……我就睡着了。这个好甜,太子哥哥你尝尝。”她递出白球,却被修烨一掌打掉,吓得她瞪大双眼不敢吱声。
百里青捡起白球,脚步踉跄几下,勉强站定身子道:“这是以前修闻送阿瑜的糖。”只不过这颗外面被弟弟裹了层迷药,吃了只会沉沉睡上一觉,没有什么副作用。
很快宫中的人便陆续醒来,修烨只道是贼人作怪,没将百里瑜供出去。但纸包不住火,皇帝大怒,下令捉拿百里瑜。
百里青担心皇帝这儿,更担心弟弟那儿!皇帝的通缉是恐怖,但只要能找到阿瑜,他就能带他远走高飞!怕皇室不成!
但是……阿瑜在哪儿?
他们翻遍了整座城,依旧没找到人。
修烨冷笑:“他能去哪儿?呵,我倒是低估了他的本事。”
百里青混乱不已,他定下身心,喃喃自语:“太子妃是一个,修烨是一个,第三个不是修婉,那是谁?也不是我……”
“还能是谁?”修烨神色冷峻,停步挥袖,“当然是他自己!”
欺骗修闻的是谁?是百里瑜!
伤害修闻的是谁?也是百里瑜!
嗡嗡嗡——
百里青头脑晕眩,根本站不稳,他跌坐在地,半天才狼狈地抬起凤眼,夺门而出!
“阿瑜!!”
昭王陵外,有人来过的痕迹。
俩人急忙来到入口,果然见石门被人打开过。
打开石门后,百里青哀嚎着冲向主墓室!
一长条干涸的血痕从墓室门口蔓延至棺椁处,仔细看,便会发现这是人硬生生磕出来的血迹。长而不断,深而入土。
血痕看着已经有段时间了。
百里青踉踉跄跄靠近,抬眼看着缠有红锦绸缎的棺椁:棺椁之上绑着一个极其华美的红色绣球,它有多美,这个场面就有多恐怖。
棺椁盖极重,可它们偏偏还是被人打了开来。
他越靠近,心脏就痛得越厉害。往棺椁内一看,只一眼他就白了脸色,六神无主地瘫倒在地,闭眼不再言语。
修烨已经做好了准备,可当他看清棺内的景象时还是被深深震撼到了。
百里瑜身着大红衣衫,抱着修闻的尸骸安睡着。他的额头血肉翻出,深可见骨,心脏处殷红一片,将红衣染得发黑,那张俊美妖异的脸不再,只剩白虫在血肉中蠕动,不断啃食七窍流血的脑袋。
虽然已经开始腐烂,但百里瑜的笑容依旧清晰可见。
他吻着修闻的额头,沉沉睡去。
修烨拽起百里青,俩人沉默着推回棺椁盖,将二人封于其中,不再见日。
【番外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