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不可避免地又聊到了裴寒大起大落堪称传奇的官途。
不过这时境遇与两年多前大不相同,这个话题不但不显沉闷,还有着相当大的趣味,足可以聊上个几天几夜。
闵家大哥闵逸调侃道:“贾仁这厮要是知道当日贬你去西南,会让你成为朝野最年轻的正四品官,恐怕要哭着喊着撤回那道旨。”
闵家二哥闵泽也跟着凑热闹,“二十七岁的知府,满朝上下去找也找不出一个,我们妹夫堪称当代官场楷模呀!这说明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向奸佞小人低头。妹夫,来,我敬你一杯!”
被两个大舅子打趣,裴寒还能怎么办,他当即站起来笑着告饶:“两位舅兄就莫要开我玩笑了,我敬二位一杯,祝你们官运亨通,事事顺意!”
闵逸二人都笑着喝了,裴寒这才坐下。
闵父和闵母笑眯眯地作壁上观,看到裴寒不骄不躁,与自家两个儿子相处得十分融洽,他们心中都很满意。
有趣的是,饭厅的灯火不是特别亮,小威又懒懒地趴在闵月清的脚边,身体完美地与阴影融为一体,闵逸二人进来之后一直都没有发现小威的存在。
直到小威站起来走了两步,闵泽才骤然注意到这只庞然大物。
“这……这是何物?”闵泽被惊了一跳。
闵逸就坐在闵泽身边,他顺着闵泽的视线看去,不由也大为吃惊。
正巧小威察觉到这边的动静,转头看了过来,它头上的“王”清晰地展露在了二人面前。
闵泽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环视了一圈桌上众人,语无伦次道:“这……这里怎么会有一只大老虎?你们……你们都没看见吗?”
闵逸心中也惊骇,但他敏锐地发现除了他们俩一家人都面色如常,所以他强自压下了震惊,坐着静观其变。
闵父不满地对失态的闵泽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这是你妹妹养大的,就连最小的乐乐都不怕,你怕什么?”
闵泽平白无故地受此惊吓,没人安慰不说,还挨了一顿来自亲爹的教训,顿时目瞪口呆。
还是裴霁比较贴心,他出声对闵泽道:“二舅舅,这是小威,它是娘亲去年在山上捡到的,而且它现在还不到两岁,还是一只小老虎呢。”
这话一出,无论是闵泽,还是默不作声的闵逸,都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尤其是闵泽,他知道这次丢人丢大了,居然被一只不到两岁的小老虎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闵泽环顾四周,毫不意外地发现他的儿子、女儿和侄儿、侄女都疑惑地看着他,闵泽只好装作无事发生,僵着一张俊脸坐下。
见状,闵月清赶紧拿话岔开了,饶有兴致地跟他们分享起西南的生活来。
饭桌上的气氛重新变得其乐融融。
闵父等人从未去过西南,对于那里的环境和风土人情都一无所知,因此都聚精会神地听着闵月清说话,还不时提出一些小疑问。
只有闵泽例外。
虽然经历了刚刚那一段乌龙,不免让他有些丢脸,但尴尬退去之后,他反而对小威这只小老虎生出了浓厚的兴趣,一直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小威。
偷偷打量了一会儿之后,闵泽居然觉得这只小老虎挺可爱的。乍一看还觉得它挺高傲,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它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着自家小妹。
每次溜达不到多长时间就要回到小妹身边挨挨蹭蹭,小妹竟也极为自然地抚摸逗弄它。从脑袋到身体,甚至那条长尾巴,就没有小妹不敢碰的,而且这小老虎看着还挺享受。
不得不说,闵泽在确定它没有危险之后,也情不自禁地手痒了。
毕竟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亲眼看到老虎,还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观察。
这么大一只毛茸茸,毛皮油光水滑,还是漂亮的黑白两色。看起来凶猛健壮,高傲睥睨,实际却呆萌黏人,这谁受得了啊?
就在闵泽心不在焉地偷看小威,并且内心蠢蠢欲动的时候,闵母站起来对闵月清道:“你们赶了这么久的路,想必都累了。房间已经着人收拾好了,你们早些回去安置,晚上早点睡。”
闵月清和裴寒都站起来应好。
闵父这才想到女儿一家长途奔波,确实应该早些休息,就让大家都散了,各自回房,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待闵父闵母出去,闵泽眼睁睁地看着小威屁颠屁颠地跟着闵月清跑了。别说上手摸一摸小威,闵泽全程连小威的边都没挨上。
闵月清一家人回了厢房,阿梅和阿竹已将行李都归置好,浴间里热水、毛巾等物也准备得十分妥帖。
闵月清先给小威洗了个澡,又亲手把它的毛发大致擦干,这才将它领进了卧房。然后三人依次洗澡换衣,收拾干净了舒舒服服地躺到床上。
小威还是一如既往地占据了床边的位置,连头的朝向都跟他们一样。
若能从上方俯视下来,一家四口睡得那叫一个整整齐齐。
裴霁的兴奋劲儿还没散,趴在闵月清身旁兴致勃勃地说着话。
“娘亲,外祖父真厉害!他一点也不怕小威,还一下子就猜出了你舍不得罚小威,太神奇了!”
闵月清和裴寒都笑着听自家小崽崽的童言童语,丝毫没有觉得不耐烦,有时还配合地凑个趣。
裴霁这半年来心智和身体都快速地成长起来,闵月清和裴寒心里都清楚随着儿子的逐渐成熟,他能这样无所顾忌地赖在他们怀里撒娇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
裴霁现在已经不排斥单独在另一个房间睡,青州官署的跨院里他的房间都布置得差不多了,年后回去他就将拥有自己的独立空间。
因此裴寒和闵月清都很珍惜现在儿子仍旧与他们亲密无间的时光。
想到以后自家小崽崽会越来越独立,闵月清甚至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淡淡的伤感,她觉得自己可能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习惯。
翌日,一家人除了裴寒要因公早起,都一觉睡到了自然醒,就连生物钟一向标准的裴霁都罕见地赖床了。
裴霁清晨其实醒过一次,但他一想到这是在外祖父家,且看到闵月清还睡得正香,就选择了继续睡回笼觉。
直到日上三竿,裴霁才再次转醒,他习惯性地咕哝了一声:“娘亲。”
此时都城的室外是一片冰天雪地,室内却温暖如春,闵月清自然也选择了赖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