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
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冷空气终于有了些许回温。
空无一人的房间内，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不停震动着。
直到未读的新消息达到二十六条，楼梯口才隐约传来轻快的上楼脚步声。
虚掩的门被人推开。
郁薇拿着一张正准备贴的「福」字，走到床头柜，熟练地用两根手指头扯掉充电线，人脸识别。
专属于姐妹的三人聊天群此时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就差没有冒充哪吒去闹一闹海了。
郁薇把聊天记录随意拨了拨，二十几条感叹词顺便混杂着几句稍微带着主旨的话。
赵奕琦：「你是说，蒋大神就跟你回了一趟老家， 又双叒叕被关禁闭了？」
赵奕琦：「打扫个房子也能关禁闭，啧啧啧，蒋大神也太6了，我都自愧不如。」
唐雨菲：「@赵奕琦 你看消息能不能别跟你做阅读理解一样，看一半就开始写答案。」
唐雨菲：「上次是禁止他靠近郁薇房间，现在是禁足，面壁思过，连面都见不到了。」
郁薇捧着手机，满脸黑线。
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她索性转了个身，一屁股坐在床边，开始敲字。
郁薇：「哪里有’又’那么多次，这不就才第二次。」
郁薇：「而且我们也不是连面都见不到，小阳台还是可以自由出入的。」
郁薇：「我也不知道我妈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还下楼倒牛奶。」
郁薇：「猫猫绝望.jpg」
和两个小姐妹聊起来，当晚那一幕又重新回到了郁薇脑子里，让她又羞又头疼。
蒋朝在说完那句话后，几声快要把肺咳出来咳嗽声从二楼传来。
在黑暗又寂静的空间里，这两声咳嗽足以吓得人大脑宕机。
没人知道陈芬是什么时候站在楼梯口的，也没人知道两人的对话陈芬到底听进去了多少。
郁薇毫不犹豫翻了个身，又迅速往旁边挪了五六下屁股，直到整个人都挤进了沙发角落里，和蒋朝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才敢抬头。
“妈。”
陈芬没有说话。
拖鞋踩在台阶上的声音，一下一下宛如踩在她的心上。
她无声走进厨房，从抽屉里拿出刚去超市买的牛奶，倒在碟子里，放到电磁炉上慢慢温热。
而后，转身折返回来，倚靠在厨房门边，目光幽幽。
“这个世道果然变了。”她啧啧摇头，“这有些开放到我难以接受了。”
郁薇蹭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妈，其实我们什么也没做。”
陈芬微笑点头，“我知道。”
她笑得越发温柔：“宝贝你放心，妈绝对不会跟那个阻止牛郎织女相会的王母娘娘一样。”
郁薇放下半颗心。
剩下的那半颗心，在第二天回家后，亲眼看着陈芬和自家闺蜜打小报告时彻底粉碎。
陈芬舒心地拍着郁薇的后背。
“宝贝你放心，妈妈真的跟王母娘娘不一样。”
她顿了顿，甚至还郑重解释：“妈的这个银河是有时限的，时间很快，你们连鹊桥都不用准备。”
郁薇：……
6.
嗡——的一声。
手机的震动声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赵奕琦：「笑发财。」
赵奕琦：「那现在你们两个阳台之间隔着的，不就是属于你们两个的专属银河？」
郁薇嘴角抽了抽，手指在屏幕上噼里啪啦打字。
郁薇：「那你是不是要来当那只喜鹊？」
正在这时，陈芬催促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郁小薇，你上个厕所掉马桶里啦？”
郁薇叹了口气，没等到赵奕琦的回复，匆匆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来了。”
她这时才想起来，她上楼的目的不是和两个姐妹聊天，而是来解决生理问题的。
她迅速上了个厕所，又拿着那个「福」风风火火下了楼。
郁崇隆已经将门上的春联贴好，就等着她那个「福」来落上最后一笔。
郁薇二话不说上前。
“左边一点。”
“不对，太左了，再往右边一点。”
“对对对，然后往上面一点，偏了，让你往上，不是往左上。”
郁薇踮着脚尖，手里还举着那张福，怎么调整都不对，双腿开始打起颤来。
她整个人血气上涌，一颗脑袋通红。
“爸，也不用贴得那么完美无瑕吧？”
“宝贝啊。”郁崇隆面色复杂，欲言又止，“你是不是方向感不太好啊？”
郁薇：……
想说她听不懂人话就直说。
吱呀——
不远处的铁门传来一声刺耳的闷响。
父女俩不约而同转头，温卿言从外头踏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红包，乍眼一看，厚得有如砖块。
“贴春联呢？”温卿言笑眯眯的。
陈芬听见动静，从屋内跑出来，一把拉住她的手，“你今年怎么过来得那么早啊？年夜饭得等到七点才能吃呢。”
“哎呀，我过来就是为了跟你说，今年的年夜饭不能一块吃了。”温卿言叹了口气，“阿豪他大哥一家子过来一块过年了，我们正打算陪他们下馆子呢。”
“这不？”
她举起手里的板砖，笑道：“我先来给薇薇包个压岁钱。”
陈芬瞠目结舌，“我每年都让你别包个板砖过来，你倒好，一年比一年过分。”
“你懂什么？”
温卿言拉过郁薇的手，把那个板砖塞到她的手里，“这又不止是给我女儿的，也是给我未来——”
她顿了顿，朝门外瞥了眼，不想让外头那个小子又飘飘然起来，说：“反正这个红包得包双份。”
郁薇双手一沉。
终于理解自家母亲刚刚震惊到夸张的表情了。
温卿言生怕那个大砖头又在推让中回到她的手里，连半点犹豫也没有，转身就跑到门口。
郁薇回过神来，心头一紧：“温阿姨！”
站在门口的身影一顿，温卿言像是读懂了她想问的问题，挑眉一笑，“放心，你家那个童养夫除了犯了些相思病，其余方面好得很。”
郁薇耳朵发烫。
温卿言挥了挥手，“还有啊，你俩在阳台聊天的时候小点声，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再装聋子了。”
郁薇缩起脑袋，瞬间变成了一只鹌鹑。
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他们晚上在阳台聊天这件事温阿姨都知道！
救命啊！
那她笑得跟杠铃一样的笑声岂不是被听得一清二楚？
死了算了。
吱呀——
铁门再一次被合上。
陈芬走上前，面色复杂拍拍她的肩：“宝贝，妈妈其实本来不想说，但是你温阿姨都点出来了，妈妈还是想跟你说一个声。”
“我们是女孩子。”
“这段时间，我也看出来小朝喜欢你，喜欢得不能自已。”
“但是我们作为女孩子也不能笑得这么没有形象啊。”
郁薇沉默举起手里的红包，认真思考——
「被这板砖拍死的机率大概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