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阮将老妇人从地上提了起来，略带怜悯地道：“你赎罪也赎不回来你的赤羽族。”
老妇人软软地瘫着，“杀了我吧，我活着也没意思。”
“你这么多年有的是机会去死，少装坦然了，”顾小阮盯着老妇人目光寒冷，“要是真不怕死，你留着宝石做什么？你那时候明明知道没有宝石的后果，可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还是留下了。”
老妇人争辩道：“我那时候不知道，那是无心之失。”
“饕餮能看透人的欲望，你别自欺欺人了。”顾小阮冷笑着将她放下，随后一掌击在了石棺之上。
石棺寸寸碎裂，里面的尸体裸露了出来，所谓尸体，除了一些布料以外也只剩碎骨和尘土了。
最终，顾小阮拂袖，一阵风凭空而来，托起萧启域，顾小阮也坐到了风上，两人一起出了陵墓。
顾小阮最终还是没有杀老妇人，在动手时，她看向萧启域，他应该不希望她杀人吧……
她真希望自己和他希望的一样纯白，现在既然已经不是了，那向他的理想靠近也是不错的，或者就维持假象吧，能维持一天是一天。
她迟早会入魔的，现在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她不想再浪费时光了。
身后陵墓的入口忽然坍塌了，顾小阮微愣，她倒是错估了那个人……
老妇人把自己同赤羽族的密室一起埋到了地下，顾小阮始终不明白，她那么一个为了活命愿意牺牲全族的人，为什么会舍得死了？
顾小阮在指尖凝出了一个印结，送到了萧启域的眉间，为他修改了记忆，在萧启域的脑海里，她还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顾小阮。
萧启域醒了过来，捂着耳朵看向顾小阮，“你的耳朵还好吗？”
顾小阮也捂着耳朵，装出一副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
两人回头，正看见身后的一大片烟尘……
赤羽族的古墓，就这样被永远埋在了地下。
萧启域扶着顾小阮向北边走去，沿路做下了记号，方便申九他们追踪。
山上的地形复杂，暗桩甚多，不小心便容易被绊倒。萧启域怕顾小阮受伤，便把她背在了背后。
顾小阮趴在萧启域的背上，心下对萧启域的状态也是了然，这几天他一直没睡好，也没吃什么东西，其实他的状态并不好。但他却硬生生地坚持了下来，始终没把她放下。
对于凡人之躯来说，萧启域已经到了极限。若不是顾小阮能查探出他的身体状态，只怕还会被他轻松的笑脸欺骗。
真是个傻瓜……
大概半日之后，申九他们就赶过来了。
申九他们到来的同时，也给萧启域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他一直在寻找的清虚道长被发现惨死于竹林。
萧启域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顾小阮，那天她身上的竹子的清香和她最近奇怪的神色……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过于敏感了，她哪有杀了清虚道长的能力，两者的实力根本不能相匹敌，而要是说顾小阮能杀了清虚道长，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顾小阮似乎是没有意识到萧启域看向她的目光，一双清澈的眸子无辜地看向萧启域，还透着失望，“清虚道长死了，那我怎么办？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解决我身上的问题？”
萧启域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没事，我们再想办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有人能帮咱们。”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模样，萧启域的心中涌出一丝歉意，或许他真的不应该怀疑她……
两人回到马车上休息，萧启域几乎是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数日以来的紧绷在刹那间消失了，终于，他能好好地休息一会儿，睡上一觉了。
顾小阮靠着枕头，也慢慢进入了梦乡，可她的梦却并不美好……
梦里，一只瞪着眼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正伏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向顾小阮。
从巨兽硕大的眼睛里，顾小阮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是一个陌生的自己……
妖娆上挑的眉眼，朱红色的嘴唇，还有额间的暗红色的火焰印记，那个周身散发着堕落诱惑气息的人又是谁呢？
那个陌生的自己很美，这种美不是来自五官的精致，而是来自躯体深处散发出来的气韵。
她像一幅浓墨重彩的画，也像是一杯烈酒，更像是海妖的歌声，诱惑着充满欲望的人们直直地向深渊坠去。
妖娆却又冷冽，既让人沉醉又散发着危险的气息，绝色莫不如是。
可这样的自己却让顾小阮觉得害怕。
花开到极致之后便是衰败，她只觉得自己像是站在顶峰，虽然身在最高处，但后面便是无尽的深渊。仿佛下一刻，就是粉身碎骨。
巨兽似乎是打了个哈欠，闭上嘴之后再次张开，原本如深渊一般空洞洞的血盆大口里却塞满了形形色色的人脸。
顾小阮看过去，只觉得每一张都是那么熟悉……
从送她出帝都路上被流寇杀掉的车夫到初入翊王府伺候她的喜鹊；从泼辣强悍的裕太妃到机关算尽的舒贵妃；从文弱圆滑的林承央到冷冽勤政的帝君……当然，也有那张她最熟悉的脸——萧启域。
他们就这样卷在一起，在饕餮的血盆大口之中浮浮沉沉。
有欲望的人，都会出现在饕餮的口中……欲望多一份，负重也就多一分。
等到欲望强烈得超过其本身的承载能力之后，那个人就会沉入深渊，成为饕餮的食物……
顾小阮看向饕餮，“我也在你的口中吗？”
饕餮摇了摇头，“你的元神，不是我的食物，我的力量还需要借助你才能发挥出来。”
“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吗？”顾小阮笑了。
“或许是吧，如果咱们通力合作，你能获得这世间最为强大的力量，而我也能不断地吸收贪欲来让自己更为强大，这是双赢的事，你没理由拒绝。”饕餮似乎是妥协了，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想着完全控制她的元神，让她成为一个容器，一个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