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大梁的新帝君登基的日子。
寒冬已至，雪花飘飘扬扬却掩不住红梅的的颜色，殷红片片，分外喜庆。
前段时间帝君突然离世，翊王被贬至西北蛮荒之地，高门士族手握大权，趁机清扫寒门势力，一时间人人自危。
现下小皇子登位，一切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帝都上下都需要一个借口来狂欢，发泄这连日来的压抑。
舒老大人背着手站在远处，看着小皇子，未来的新帝君被皇后搀着一步一步走上玉台。
那是他舒家的血脉，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个曾经明艳的少女，那终究是他的亲孙女儿。
舒老大人似是有些感伤，但脸上的哀戚之色又立刻被欢喜取代了，现在新帝君的身上可是留着他们舒家的血。
一切，只是要为了舒家，都是值得的。
皇后神色如常，一步一步地登上了台阶，可手心却冒出了汗。
小皇子被皇后搀着，自然是感觉到了皇后手心的湿漉，不禁疑惑地抬头，低声道：“母后……”
皇后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向前走着，小皇子也就低下头继续跟着了。
他只隐隐觉得不大对劲，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舒老大人抬了抬手，随即一个宫人恭恭敬敬地上前侧立一旁。
舒老大人见那宫人的动作自有一番气度，有些疑惑，那宫人只是恭敬地低着头，看不见面容。
“抬起头来。”舒老大人发话了。
可那宫人却没有丝毫动作。
舒老大人忽然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立刻向后退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宫人抬头，出现舒老大人眼前的，是一张他早就了然于心的脸。
“萧启域，你怎么……”
只可惜这句话舒老大人却没有机会说完了。
萧启域微微一笑，手起刀落，舒老大人的头颅便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鲜血迸溅而出，有几滴落在萧启域那张精致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邪魅冷酷的感觉。
“别来无恙……”萧启域沉声道。
帝都的天，帝都的宫墙，帝都的琉璃瓦……帝都的一切，别来无恙啊……
他回来了。
萧启域把地上舒老大人的头颅捡了起来，拎在了手上。
舒老大人还没来得及闭上惊恐的眼睛，不过萧启域却没有替他合上双眼的闲心，只是拎着舒老大人的首级，冷着脸向玉台走去。
皇后和小皇子已经登顶了。
站在高耸的玉台上，皇后甚至有一种一伸手就可以触到流云的错觉。
一种迷幻之感从心底涌起，似乎一切都只是大梦一场，她只要再醒过来，穿过长廊，推开勤政殿的大门，就能看到不苟言笑的帝君正在处理着政务。
“母后……”
小皇子稚嫩的童声打断了皇后的越飘越远的思绪，皇后的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一切都是真的，可这现实真是令人难挨啊……
“吉时已到，仪式开始……”
钦天监洪亮的声音响起，四周奏起了皇家礼乐，象征着大梁皇室的朱雀图腾刺痛了皇后的双目。
记忆里上次见到这个图腾的时候，还是上次陪着帝君祭天……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
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可现在怎么又开始了……
只怪这个冬天太冷，把所有她和帝君的回忆都冰封在了这座皇城的每个角落，只要稍不留神，就会陷入回忆的漩涡。
她也想放手，也想释然，可有的东西汹涌而至的时候，从来不由分说。
皇后从宫人的手中接过了玉玺，机械地宣读着早就熟稔于心的礼词。
在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台下传来……
“臣，救驾来迟。”
皇后向台下看去，那张与帝君相似的脸……
萧启域，终于回来了。
皇后抬眸看向阴沉的天，她知道帝君正在上面看着他们。
她举起了玉玺，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
“萧启焕，你的大梁，我们守住了！”
皇后喊完了之后，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了地上，“我们替你守住了……”
可你又去哪儿了呢？
小皇子看着皇后，默默无言。
台下已经乱成了一团，萧启域带来的兵正与世家的人厮杀，四处都是杀戮，满目疮痍。
原本神圣的登基大典早就成了修罗战场，他这个即将登基的新帝君，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他身上流着舒家的血，舒家看样子是要倒了，他作为舒家余孽，又能不能活呢？
萧启域拿着阴兵剑在台下厮杀，身上早就不知道多了多少伤口了，各种疼痛一并压在他的身上却始终盖不过心里的伤口。
他在回帝都的途中就知道了顾小阮被颜竹削去双手，抛下深井的消息。
与颜竹相识多年，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井下有什么东西。
他只是没想到颜竹竟然癫狂至此，豁出一切也要置顾小阮于死地，甚至把极乐阁的存亡置之度外。
想起顾小阮，萧启域的手下更是狠辣，把眼前挡路的人都除掉了。
皇后看着萧启域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冰冷气场，不禁想起了帝君。
不，现在的萧启域比曾经的帝君更为冰冷。
看着萧启域的模样，皇后大概猜到了原因。
同是痛失所爱，她自然懂得那份无望。
萧启域又斩杀了几个护卫，抬眸望去，对面的人尽是一阵胆寒。
那个杀红了眼的男人，像极了地狱来到罗刹，仿佛对除了索命之外的任何事情都没有任何兴趣。
萧启域举着剑慢慢靠近，护卫们四散而逃，竟没有一人想要正面御敌。
萧启域的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可在看到不远处那个青灰色的面具之后，笑容僵在了嘴角……
颜竹……
仇人相见，自然是分外眼红，更何况是杀妻之仇。
萧启域提着剑径直走了上去。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是在割下颜竹头颅的梦境中醒来的。
她那时候得有多么无助？他一想起来，就觉得呼吸困难。
他不敢想象顾小阮当时的心境，只怕自己发疯……
他还没找这个混蛋算账，这人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可颜竹却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萧启域的杀气一般，语气温和地打了声招呼。
“萧启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