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欢吃完山芋,又低头在织毛衣,但她的思绪已经飞回十年前了。
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的年轻,两颗热血澎湃怦怦乱跳的心每天都咬紧牙关压抑着,生怕一失足成千古恨。他们没有说过关于“爱”、“喜欢”这样的字眼,甚至连话都很少说,但他们都能明白彼此的心意,早已在目光交汇中相许终身了。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狠心地抛下一切不辞而别一走了之?她觉得很内疚,很对不起这个男人。时至今日,他对她一句怨言都没有,依然对她这么的好。她想,所有的波折都是老天爷对自己薄情寡义的惩罚吧。
值得庆幸的是,兜兜转转,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欢欢,和你说件事?”
“说吧。”
“不知道是谁给我寄了一个包裹,里面是毛衣毛裤,还有一条围巾,一双手套。”
“哦,寄给你,你就穿呗。”
“不清楚来由怎么能穿?”
“穿吧。”
“是你寄的吗?”
“嗯。”她在给他修补毛衣的时候就认出那件毛衣是自己织的,毛衣的内侧她当时绣了一个“辉”字,色泽虽然褪了,但字仍然清晰可见。她没想过要怎么样,更没想过要和他相认,只是看到他过的这么窘迫,身上还穿着十年前她织的毛衣,就觉得他很可怜,就很心疼他,就想为他做些什么。毛衣织好后她特意跑到市邮局寄的,还谎称自己不识字,让邮局的工作人员给她填写的包裹单。
包裹寄出之后,她那颗心疼他的心方才平静下来,看着手中的寄件凭证,她突然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冲动的荒唐事,她后悔不已,但为时已晚,只能自己一个人守着这个秘密,权当没有发生过。
高胜辉站起身,眼里含着泪水,慢慢地走到她的身后,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抱住了她。
“我还没做完呢。”她很不适应,这是他们相遇以来最亲密的举动了。她虽然结过婚,但她不希望他们太随便。她深知,她和他之间光有爱情还不够,他们要想达到幸福的彼岸,还要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努力。
“就一会,让我抱抱你。欢欢,我太幸运了,能遇到你,能再见到你。”
“我也是。”
“欢欢,我……爱你!”他决定让自己酸一次,这三个字已经搁在他心里十年了。
郭承欢的泪水被这三个字催了下来,她没想到今生还能听到一个男人在耳边动情地跟自己说这三个字,她也情不自禁地转过身抱紧了他。
两个人相拥着,泪水划过各自的脸庞滴落在彼此的肩头……
过了许久,她贴着他的耳朵说:“一切都会好的。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我没有大的本事,但一定会让你过上舒服的日子,吃得饱穿的暖。”她说完意识到这通常应该是男人对女人说的话,“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便推开他,走到编织机旁继续干活。
高胜辉重新坐下,安静地看着她。
郭承欢低头干活的模样,和十年前并无二致,认真、专注、心无杂念,她是一个让人信赖的人,好像什么事都可以放心地交于她,只要她应下了,就不会出任何的差池。
夜,已经深了,寂静无声中只有“刺啦刺啦”编织机的声音有节律地响着。
郭承欢的双手配合默契,不一会的功夫,一只毛衣袖子就有了雏形。
“你累了吧?回吧,明天再缝。”她回眸看着他,正好接着他看着她的目光,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他的渴望,赶忙移开了眼眸,心莫名地怦怦跳了起来。
他起身往外走。
“现在回吗?”她感觉自己在诱惑他。
“嗯。”他回避着她的目光,点点头,已经在锁门了。
那晚,两人回去的路上,高胜辉握住了郭承欢的手。她没有拒绝,感觉很幸福,那暖暖的触感让她心神荡漾,她第一次觉得他们做什么都不为过,自己的坚持很可笑。此时此刻,只要这个男人有要求,她都不会拒绝。
他没有提出任何的要求,只是一直到她家门口,他都没松开她的手。
他知道她在上一段婚姻里备受煎熬,他要好好爱她,要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不能有一丝的轻薄和不尊重。
他不着急,他愿意等她,多久都可以等。
他觉得,现在,他们能在一起,就这么牵着手走路就已经很幸福了。
第二天,高胜辉把包裹的事告诉了郭婷婷,说的时候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福和甜蜜。
郭婷婷听了之后,心里也很感动。这是一份抵御了时光侵蚀的感情,她希望大姐和高胜辉能牵手走下去,开花结果,收获幸福。
郭婷婷看着大姐和高胜辉久别重逢甜甜蜜蜜的恋爱,她自然想到了石磊,想到自己第一次尚未开始的恋爱,中间居然站着一个第三人,简直有点滑稽可笑的感觉。
她真的还不能确定这个人就是她要托付终身的那一个,尽管她内心已经认定,已经下了决心。
她不知道她和石磊的感情是否也能像大姐和高胜辉他们那样经受住等待的考验和流言蜚语的侵蚀呢?
她所憧憬的恋爱当然不是这样的,可她现在深陷在自己的画地为牢里,只得煎熬着了。她是相信石磊的,可她心里还是阵阵发虚,不知道石磊会不会顶不住压力,屈打成招,和那颗“星星”结婚呢?又或者他根本就不像他说的那样一点也不喜欢韩星星,只是为自己见异思迁移情别恋找的一个博取她同情的借口呢?
看着他的一封封来信,她一边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要相信自己的眼光,一边压抑着给他回信的冲动,对,一个字也不回。
她希望石磊和韩星星的结束与她无关,不是因为她的存在他才要退婚的。她不希望心里有种她把石磊从韩星星手里抢夺过来的感觉,可她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感觉。她明白,如果她和石磊走到一起,她终究是撇不开干系的。
谁让自己喜欢上一个“历史不清”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