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借靖穆帝的口,将沈宁身份宣告于天下,顺便给她正名。
让她成为他李玄奕名正言顺的女儿。
如此一来,靖穆帝便没理由将人强行留在宫中。
太子和荣王也不敢再对她下手。
一时间,在场的人心思各异。
靖穆帝表情晦暗难辨的问太后:“母后觉得呢?”
已是满头银丝的太后挥挥袖,叹了口气道:“凌王这些年为圣上安定朝堂一直未娶妻生子,竟都是为了阿月那孩子。阿月人已死,沈宁既是他们的女儿,自是要回凌王府的,圣上便依他意吧。”
知子莫若母,太后深知靖穆帝打的什么主意。
还好沈宁是凌王之女,倒是直接绝了皇帝心思。
太后都这样说了,靖穆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顺势而为:“朕没料到沈宁居然会是皇叔的女儿,既是皇叔血脉,回凌王府确实理所应当,可她到底也是皇姐的孩子。”顿了顿,他声音在大殿内回荡:“这样吧,朕便借这个机会封她为朝宁公主,就当弥补这些年皇叔为朕安定朝堂付出的辛劳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要知道王爷的女儿最多就只能是个郡主。
只有有功绩的才有资格被破格封为公主。
沈宁什么都没做,一上来就封公主,与皇帝的女儿地位平等,这多少有点不合规矩。
李玄奕微蹙眉,想婉言拒绝,靖穆帝态度强硬道:“好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你们都回各自位置上吧。朕今日大寿,又寻回了皇姐的女儿,高兴,众卿家要与朕同乐才是。”
说罢,靖穆帝一挥手。
乐师们又奏响了欢快乐曲,一队舞姬身姿婀娜步入殿中,轻歌曼舞起来。
李玄奕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默默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坐回原位。
一场经历波折的认亲戏码落幕。
后半场寿宴一些贵女的目光不时落在沈宁身上。
起初她只是轻锁眉,后见打量她的目光太多,她便有些不耐起来。
一扭头谢砚卿不知何时不见了,她索性就找了个机会溜出了宴会。
她路痴,不敢走太远,就在长乐殿不远处的梅园里欣赏起梅景来。
沈宁漫步在梅林间小径上,仰头看着满枝的梅花,伸手轻触绽放的娇嫩花瓣,兀的听到不远处传来交谈声。
“晟渊,你早知道她是凌王女儿是不是?”
“臣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是太子李尘霄和谢砚卿的声音。
李尘霄轻嗤一声,语气愤懑:“听不懂?你还跟孤装糊涂,你早知沈宁是凌王女儿,为何不告诉孤?”
虽说他的筹谋不算落空,可谢砚卿竟对他隐瞒,这无异于是背叛。
这让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他双眼死死盯着谢砚卿,目光中燃烧的怒火似要在对方身上灼出两个窟窿来。
谢砚卿依旧是云淡风轻模样,他微微垂眸,长睫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她是谁与殿下何干?臣又为何要将她的事告诉殿下?”
“你——”
李尘霄怒极反笑,指着他的手气的直发抖:“当真是好极了,亏孤百般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孤的?”
谢砚卿仅存的一点好脾气消失殆尽,语气陡沉:“殿下信任臣就不会利用臣把沈宁送到圣上跟前!殿下想做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再惺惺作态?”
此言一出两人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仿佛连空气都凝结了起来。
沈宁在梅花丛遮掩下将两人剑拔弩张场景尽收眼底,眼底浮现幽暗之色。
她果然没猜错,太子让她参加寿宴是想利用她是沈璃月女儿的身份来讨好靖穆帝。
可惜他算漏了一点,她也是李玄奕的女儿。
靖穆帝就算对她有意,也没法对自己亲堂妹下手。
空气安静了许久。
再度传来李尘霄咬牙切齿的低吼,那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与威严:“谢砚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孤说话,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以为孤真的不敢拿你如何?”
谢砚卿挺直了脊背,目光毫不退缩地与李尘霄对视着,冷冷回道:“臣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可也请殿下莫要忘了,臣一心辅佐殿下,是盼着殿下能走光明正道,而非用这些阴私算计去达成不可告人目的。沈宁之事本就是殿下心怀不轨在先,如今反倒怪罪于臣来了。”
他紧握双拳,指节都因太用力而泛白,微微发颤的声音透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与痛心:“于臣而言,沈宁是这世间最珍视之人,是臣放在心尖上、拼了命也要护着的存在。殿下却将她视作棋子,随意摆弄在这波谲云诡的棋局之中,殿下此举,实在是让臣寒心!”
“若是殿下再一意孤行,就别怪臣与殿下恩断义绝!”谢砚卿一字一顿吐出决绝的话来,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冰碴,寒凉彻骨,让本就紧张的气氛愈发压抑沉重起来。
闻言,李尘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似不敢相信谢砚卿竟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他怒目圆睁,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谢砚卿,你竟敢威胁孤!你莫不是忘了,你我之间有着怎样的主从之分,你以为你能轻易脱离这层关系,与孤划清界限?”
迎着他愤怒目光,谢砚卿目光坚定又决绝:“臣并非威胁殿下,只是道出了事实。臣为殿下效命多年,自问尽心尽力,从未有过二心,可殿下今日之举,已然触碰到了臣的底线。沈宁于臣而言重逾性命,臣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殿下利用。若殿下不肯罢手,那臣就只能舍弃这多年的君臣情分,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李尘霄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谢砚卿的手打着颤。
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好,好一个谢砚卿!为了一个女子,你竟要与孤反目成仇,你可真是让孤大开眼界。那咱们且走着瞧,看离开了孤,你如何护她周全!”
说罢。
他冷哼一声怒拂袖阔步离开,徒留谢砚卿一人静立于雪地中。
脚步声远去,神色清冷的男子微侧目,嗓音温和道:“听了这么久可听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