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堂尤里卡把大家的最新表演的录影反反复复地看了很多遍,也一直在反反复复地练习。
虽然以她现在的水平,各种高难度动作都可以信手拈来,就算想要复刻大家的表演也不是不可能。但藤堂尤里卡的总是隐隐感觉,自己没办法达到那样的完美度。
自己缺少了的,究竟是什么呢?
藤堂尤里卡不敢思考,因为一旦思考,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或嘲讽或不屑或充满恶意的留言——
“人设营销过分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吸血鬼后裔啊。”
“又是暗黑系哥特,审美疲劳了。”
“十几岁的时候穿还好,三十几岁再穿可就是装嫩了啊。嘛,不过你应该也火不到那个时候。”
“唱的歌不是恐怖就是死亡,太阴郁了。要是带坏了我孩子,变成和你一样的怪胎怎么办?”
“说到底哥特本身就很小众,那么庞大的粉丝量,一半都是买的吧。”
“最近都没看她怎么活动,果然是凉凉了吧。”
……
那些文字仿佛变成了无数看不清面目的高大人影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嘴巴的一张一合间全是对自己的诅咒和诋毁。
“啊!”
藤堂尤里卡再次从噩梦中惊醒。
“嗒。”
柔和均匀的暖光亮起,营造出一室温馨。
看看时间,夜还很长,但藤堂尤里卡却睡不着了。
她又回想起了那次丑闻危机。
虽然当时,藤堂尤里卡凭借奖励卡和出色的表演成功度过了难关,但在那之后却愈发注重起对自己吸血鬼形象的维护。
藤堂尤里卡本以为只要自己做到毫无瑕疵就不会再出现问题,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会对某些事物抱有格外多的偏见。
或许,红叶的多元化思路正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吧。
藤堂尤里卡如此想着,却忽然间愣住:
红叶让莓尝试了优雅,让葵尝试了温柔,让兰尝试了双重人格,让枫尝试了战损,让乙女、樱和紫苑尝试了动物拟人。
红叶总能从独特的视角切入,给大家带来全新的体验。唯独自己,除了服装主色调和曲风上略有调整,但实际上依然是吸血鬼路线!
“就连你也觉得我只能局限于此了吗……”
明明是自己苦心营造出的成果,藤堂尤里卡此刻品味起来却觉得分外苦涩。
……
“哈哈哈哈,原来是因为这个才气到半夜给我打电话啊。”
空荡的房间里,紫吹兰的笑声似乎被扩音器放大了不少,藤堂尤里卡别扭地很:
“都说了不是生气,只是因为我认床,棺材没带来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是是。那么你想聊什么呢,尤里卡大人?”
“我、……我也不知道。”
“那你就听我随便说点什么好了,正好我最近也有很多话想讲呢。”
藤堂尤里卡愣了愣,有些好奇:
“嘛,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隔着听筒,紫吹兰的声音沉静地响起:
“自从离开国内后,我就时常怀念起在星光学园时的日子。大家一起快乐地进行偶活,努力就一定会有回报,虽然时常会经历失败和陷入迷茫,但目标总是无比清晰。那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成为全国最好的模特。”
“你已经是了啊。”
“可是我还差得远呢。而且真正地直面了世界之后,就发现自己以前的想法很可笑。”
“恩,我也有这种感觉。在偶活圈之外,优秀的艺人真的很多。”
“对吧?不过我们的感受一定是完全不一样的。”
“诶?”
藤堂尤里卡感到疑惑,紫吹兰却转开了话题:
“我的转型演出还挺成功的吧?”
“恩,非常惊艳。不过,你的脚还好吧?”
“抽筋了而已。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一直就那么踮着脚跳下去,哪怕腿就此废掉也没关系。”
“诶~?!”
藤堂尤里卡吓得声音都变调了:
“你怎么敢想这种事情!”
“哈哈。毕竟我真的很想多享受一下一米七以上的视野嘛。”
“那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吧!”
“不,那对我可是很重要的事情。”
“纳尼?”
“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是……我嫉妒过你。”
藤堂尤里卡有些不敢相信:
“嫉、妒?”
“恩。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作为朋友,对你产生这种阴暗的情绪真的很抱歉。”
“这种事……可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你一直走在最正确的路上,自信的样子太耀眼了吧。”
藤堂尤里卡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紫吹兰已经接着说下去了:
“我从小到大都在做模特,我对自己的专业能力非常自信。所以无论在哪里,我都想当那个最好的模特……可是现在,如果我想要在这个圈子里打出名气,我就不能做模特,哪怕它是构成我的骄傲和自尊的一部分。”
尽管她声音平静,藤堂尤里卡的心底还是不可抑制地弥漫上悲意。
“兰……”
“当我发现自己对你感到嫉妒之后,我觉得那一刻的自己无比丑陋。对不起,尤里卡。”
“说什么对不起……兰你只是当时陷入消极情绪了而已,又没有对我做什么!这种事你为什么还要特意告诉我啊!是故意想破坏我们两个之间的友情绝交吗?!”
“诶、诶诶诶?!明明是因为出于对朋友的坦诚才告诉你的!”
“本尤里卡大人才不想听这种歉意的话啦!用行动来弥补才对吧?!比如对我更好一点之类的。”
“大半夜的,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和你聊天还不算吗?”
“如果你没故意说刚才那种让我生气的话的话就算。”
“诶——”
“哼。”
……
“话说你的转型表演先出的是右脚诶。”
“嗯哼。但其实我当时的状态很好喔。”
“所以是故意的?”
“是,一雪前耻。”
“咦?以前你可不会在这么重要的舞台上冒险。”
“哈哈。其实是当时莫名地感觉自己能做到。唔,不过做到之后就仿佛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一样,现在已经不会受到状态的影响了喔。但是以后还是会先出左脚的。”
“诶——为了真子?”
“现在也是为了自己喔,毕竟路到底是要自己走的……而且,说好了不会变的。”
“哈哈哈,其实已经改变了很多哦。”
“不要戳穿啦!”
“有什么关系。反正不管怎么变,兰始终都是兰啊。””
“一样的。尤里卡也一直都是尤里卡。”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尤里卡大人也知道啦!”
“哈哈哈。”
“……”
许久的沉默之后,藤堂尤里卡听见紫吹兰如此说道:
“不要着急尤里卡,每个人都会遇到低谷期的。或许在这一阶段我们会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但是别担心,你是比任何人都适合哥特的偶像。”
……
不知道聊了多久,两人渐渐有了困意。
半梦半醒间,藤堂尤里卡看见偶活手机跳出某地将有大规模流星雨的弹窗消息,强撑着睡意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兰,如果流星真的可以实现愿望的话,你想许什么愿?”
“嗯嗯~”
藤堂尤里卡听见了紫吹兰梦中的呓语:
“长高……十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