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
一阵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老妇人急切的声音。
“英姐,你在家吗?”
“谁呀?”
屋里的灯亮了起来,英姨披上外套下了床。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都半夜两点了,这大半夜的会是谁呢。
“我是隔壁村张广的媳妇阿秀啊,有点事找你,麻烦开下门……”
“来啦来啦。”
英姨打开了门,果然是隔壁村张广的媳妇阿秀。
只见她满脸焦急,喘着粗气,一张苍白的脸皱巴巴的,满头白发乱糟糟的,衣服外套的扣子也扣得歪七扭八。
阿秀神色惊慌,一进门就“扑通”跪在了英姨脚下,抓着英姨的双手声泪俱下。
“英姐,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儿子!我就一个儿子啊……”
“有啥事起来慢慢说,别着急。”
英姨扶起阿秀,带她进了屋,让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转身给她倒了杯水。
阿秀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活像狂风里孤立无援的一片小叶子。
“英姐,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我们老张家就他这一根独苗,他要是死了,我可咋办啊……”
英姨一皱眉,心里有点儿不安,“你先别急,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啥?”
她安慰着濒临崩溃的阿秀,耐心等她开口。
阿秀抽抽搭搭地说:“我儿子昨天还好好的呢,谁知道半夜发了疯,按着他媳妇就打。我和他爸好不容易才把儿媳妇救下来,结果他跟中了邪似的,全身抽搐,又撞墙又拿刀割自己,还哭着给媳妇磕头道歉,我觉着不对劲,就赶紧来找你了……”
英姨越听眉头皱得越紧,阿秀的儿子张达可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大人物”,还是个家暴男,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猥琐又流氓。
张达有两个老婆,一个被他打死了。
他这下可出了名,没有女孩敢嫁到他们家。媒婆也不接他家生意,给多少彩礼都不干。
为了传宗接代,老张头张广费了好大劲,花了好多钱,才给张达娶到现在这个老婆,就是脑子有点问题。
可张达还是老样子,经常打老婆,喝了酒还会打父母。
张广老两口担心再出人命,现在儿媳妇又怀孕了,每次张达发疯,他们都会拼命拦住。
不过这一次,张达可能要遭报应了。
“你等会,我叫阿宁跟你走一趟。”
英姨不想多管闲事,张达又坏又没用,就是个烂人,她才不管呢。
但阿秀对他们家有恩,想到这点,英姨又不得不沉下气来了。
不孝子孙,最为麻烦。
“……阿宁回来了吗?”
阿秀混沌无助的眼里突然多了一丝希望。
英姨点点头,“你等我一下。”
事关重大,英姨不好耽误,小脚“噔噔噔”飞快跑上楼。
张达烂命一条,死不足惜。但他命运如何,她一个凡人始终不好评判。
是人犯下的罪,就交给法律。
而灵魂犯下的罪,就只能交给因果。
江洛宁睡得正香,身上的被子突然被一把扯掉,夜晚的凉意立马覆在了她身上。
而睡在她边上的一只毛茸茸的黑猫,也被吓得惊醒了。
它迷迷糊糊地看了英姨一眼,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又躺下睡着了,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外婆,你干啥呢?”
江洛宁不满地缩着身子,抓起旁边的胖狐狸玩偶,把脸埋了进去,被吵醒的怨气都快能养活一群鬼怪了。
英姨一边帮她找衣服,一边说:“阿秀姨的儿子可能撞邪了,你去她家看看。”
“我不去行不行啊,那家伙死了大家才开心呢!”
这是实话,附近几个村没人不讨厌张达的。
江洛宁慢吞吞地坐起来,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满脸的不情愿和烦躁。
“张达死不死我们可做不了主,既然阿秀姨找上门让我们帮忙,那我们就尽力而为吧。”
“……我又不擅长驱邪抓鬼,干嘛总找我。再说他也不一定是见鬼了……”江洛宁不满地嘟囔着。
英姨帮她戴好护身符,那块圆润的、没有任何雕饰的白色玉石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有光泽了。
她又催促江洛宁去换衣服,江洛宁就算不情愿也不得不听话。
“外婆,你就是烂好人一个。你明明知道张达那个混蛋会不得好死,你还要插一脚,小心遭因果报应。”
江洛宁在衣帽间换好衣服走出来,嘴里嘟囔着英姨爱多管闲事。
那个张达简直就是“人渣”的代名词,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差劲的人!
每次回家碰到那个无赖,他都色眯眯地盯着自己看,两个村子的姑娘都被他调戏过。
要不是被自己“修理”过一次,张达对她产生了条件反射般的恐惧,恐怕对她都动手动脚了。
“哎呀,不管张达干啥,你都去看一眼吧。阿秀小时候救过你的命,你就当还了她这个人情吧。”
英姨叹了口气,因果循环,这次帮了她,以后就互不相欠了。
人生最悲哀的事之一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早就给阿秀算过命,阿秀命中注定老年丧子。
不过张达那种儿子,不要也罢。
但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她又不能坐视不管。
江洛宁沉着脸跟阿秀赶到老张家。
一踏进院子,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怨气,那怨气充满了整栋楼房。
她抬头一看,怨气黑乎乎的,把天上的月亮都遮住了。
啧啧,真的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走进里屋,张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
一看到江洛宁,他激动得像见到了菩萨,立刻迎上来。
“阿宁啊,阿广爷爷求你了!救救你张达叔,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你把叔救下来,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张广说着就要跪下来磕头,江洛宁赶紧扶起他。
“阿广爷爷,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阿宁,我们两个老家伙不值钱,只要你达叔能平安活下来,我们就算下地狱也无所谓。求求你行行好,救救他!”
面对两个老人涕泪交加的哀求,江洛宁心里不是滋味。
她想不明白,为了孩子连命都不要的父母,怎么会生出这么个没良心的混蛋!
“我得看看啥情况……”
江洛宁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敢向他们保证张达一定会平安无事。
房间里,张达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不停地对着一个方向磕头。
他的额头磕得惨不忍睹,鲜血直流,地板上也到处是血迹。
可他好像不知道疼似的,一下又一下狠狠地往地上撞,嘴里还不停地重复着求饶的话。
江洛宁悄悄走到张达身后,听到他像念经一样不停念叨:“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江洛宁微微皱眉,但并不惊慌,只是抱着胳膊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张广夫妇跟在她身后,两人吓得瑟瑟发抖,却又十分担心儿子。
江洛宁站了一会儿,张达还是不停地磕头,地上已经血迹斑斑。再这么磕下去,他肯定会失血过多而死。
她稍微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张达。
发现他的额头乌黑,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死气。他瞳孔发白,四肢不协调地跪着,好像被什么虐待过。
更惨不忍睹的是,张达身上鲜血淋漓,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皮肉外翻,甚至深可见骨,让人看了毛骨悚然,起一身鸡皮疙瘩。
房间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令人有些反胃。
江洛宁皱着眉来到张达跟前,谁知张达像没瞧见她似的,突然抬手“啪啪”狠抽自己大嘴巴子,那力道仿佛不把自己抽死不罢休。
“儿子啊!你咋回事儿啊!”
阿秀实在看不下去了,哭着跑上前抓住张达的手。
张达却不认自己的妈,一把将阿秀粗暴地推开。
“老婆子!”
阿广赶忙扶起摔倒的妻子,心疼地看着自残的儿子,心如刀割。
江洛宁也没法阻止张达这诡异的自残,他就跟中了邪似的,直到七窍流血了还不停手,干裂流血的嘴唇还一直念叨。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得,这人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