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让慕容惜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看慕容翊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不再多问。
只是神色间还是免不得担忧:“若是齐王生变,江湖中恐怕也要兴起风浪,千金阁也要早做准备。”
慕容翊道:“母亲不是一直在准备么。”
“我有预感,这一次肯定可以除掉谢晖,届时齐王府之人一个也跑不了。”
慕容翊不似她一般仇大苦深,只说:“母亲心里舒坦便好。”
慕容惜带着几分愤懑道:“你如今这副身子,我怎么舒坦得起来?”
“人各有命,母亲想开点,不必为我伤神。”
“我慕容惜混迹江湖这么多年,最不服的就是命。”慕容惜看着他认真道,“你是我的儿子,你也不能认命。”
慕容翊不说话,只朝着窗外看去,雨已经停了,空中挂着一道彩虹,那距离看着很近,实际却很远,让人追不到,亦无法触摸,只能看着它从最开始的绚烂到无声地消散。
就如同他一样。
慕容惜最害怕的,便是看见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颓败之气。
好似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就连生死亦是听之任之。
这么多年,他唯有的几分斗志,都是几年前在赵粲身上体现的。
慕容惜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看似温和,可在那温润如玉的表相之下,却是一颗无欲无求的心,他在平静地等待属于自己的结局。
慕容惜抬起手,温柔地替他拢了下肩上的披风:“当年玉远舟离开凌州之后,一路朝着东南方向而去,我一直在打探他师门的下落,近来已有了一些消息,和隐匿江湖多年的神医有关系。”
慕容翊轻轻侧开身去:“如果他真的可以救我性命,当年何至于闻风而走?母亲,人定真的可以胜天么?”
慕容惜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知道必须找点什么东西,留住慕容翊的心,防止他人还有气在,心却死了。
慕容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露出几分迷茫的神色,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才能让身边的人不伤心。
“母亲,我晚膳不在家中吃了。”
慕容惜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好,你要出门去么,记得多带些银子。”
“嗯。”
……
小眠客栈的生意向来冷清,而王奎夫妇也不在乎这一点,他们更乐意少接待些客人,好有时间来做自己的事情。
而且近日得了一笔不错的收入,两人就更加清闲了。
成日在院中侍花弄草,只是今日雨大,将院里的花草都打得歪倒过去,慕容翊踏进小院的时候,王奎正扶起一盆倒地的兰花。
“哟,贵客是要打尖还是住店?”王奎道,“住店的话,小店已经没有空房了,还请别处去。”
慕容翊道:“在下看院中景色不错,所以进来一观,不知可有打扰?”
王奎摆摆手:“不打扰不打扰,贵客随意看。”
慕容翊点头道:“恰好是有些饿了,正好在此用饭吧。”
王奎连忙招呼着他往里走去,一楼的大堂收拾得很整洁,慕容翊挑了个窗边的桌子坐下:“几样清粥小菜即可,掌柜看着安排。”
“哎,您稍等,先给您上壶茶去。”
“有劳。”
等王奎送茶水来的时候,慕容翊又说这客栈中的陈设别具一格,他想上楼参观,王奎欣然允了,反正客房门都关着,他也只能在外面看看。
楼上非常安静,只有低低的读书声从尽头那间屋子里传来,慕容翊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声音。
他顺着走过去,一路看见好几间屋子都挂着锁,心中疑惑,莫非谢珩已经离开凌州,那他会往何处去?他不是为了欢喜寨的山匪而来么?莫非……
一直走到赵粲门前,念书的声音愈发清晰了,慕容翊静静站在外头听着,他想起当年一起求学时,赵粲爱面子,为了在他面前表现自己天资聪颖,白日里总是装出一副不怎么学习的模样,等到了晚上又爬起来熬夜苦读,还当他睡着了不知道。
而慕容翊常年受病痛折磨,自然觉浅,每次都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后来竟是习惯了听着他的声音入眠。
现在想起来,才惊觉原来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
时间过得去可真快啊……
慕容翊靠在墙上,听着里头传来的声音,渐渐地便有些困了,不知不觉就站得久了些。
等他回过神来时,恰好听见王奎在楼下喊他的声音。
“客人,饭菜好了。”
慕容翊的目光在门上停留了一会儿,站在原地用手摸了摸心口后才无声无息地离开,没有人知道他曾和赵粲仅有一门之隔的距离,而他却再一次退缩了。
慕容翊下楼去时,王奎正好为他摆上碗筷:“请慢用。”
“有劳,不是说客房满了么,我怎么看着有几间好像是空着的。”
王奎解释道:“小店的客房被包下了,剩下那几间原本是有人住的,只是这几日他们应是去别处玩了,因着收了银子不能再定给别的客人。”
说起这个,王奎也有些奇怪,那几人走得无声无息的,一句话也没留,还是他上去洒扫时才发现人没回来,但是东西却还在。
要不是赵粲同他说不用在意此事,他还打算去报官的。
慕容翊了然地点头:“敢问可是一位戴面具的公子包下的。”
王奎有些惊讶他会知道此事:“你……”
“无需担心,我不是恶人,只是他们很可能是我的朋友,才有此一问。”
王奎打量了他一番,总觉得此人有几分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但见他不是恶人,才道:“正是一位戴面具的公子,还有一位很好看的小公子,身边还跟着个随从,看起来武功很厉害的样子。”
慕容翊勾着嘴角笑了笑,心想武功真正厉害的你看不出来的。
用过饭后,他拿出一个金锭递给王奎。
“这…… 客人,这太多了,小店找不开的。”
慕容翊轻轻摇头:“给楼上念书的小公子,每晚送几盏上好的油灯,要不呛人不熏眼睛的那种,天色稍暗就点上,热水要时常备着,天气热也别让他洗凉水。”
王奎有些发愣,他说的是赵公子么?
“不要提起我,就当我今日没来过。”
等王奎回过神来时,慕容翊已经消失在院中,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而手上沉甸甸的感觉提醒着他这件事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