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朔月将长条形的钥匙拿在手里左右翻看,闻言仰头看了看黑漆漆的远处,说:“我瞧不见,还有几里路?”
“怎会瞧不见?可是得了鸡盲?”方逵顿住脚步,没忍住小声嘀咕:“好端端怎么得了这个毛病,待我们走远了,我便带你去瞧郎中。”
“只剩下不到三四里路,马上便到了。”
“这便是那解开铁链的钥匙吗?”
“正是,我害怕小锁不结实,特意买了大的,那铁链子又长又粗,连钥匙都比寻常的大两倍。”
“我说怎么这么沉呢。”李朔月将钥匙塞进衣裳里,随口问:“那老汉姓什么?瞧着憨厚可靠吗?”
“姓高,单名一个良,是个老实人,我请他吃面,他便感恩戴德,朝我拜了又拜,磕了好几个响头。”
“嘉嘉,你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好了,逵郎,你放我下来吧。只剩三四里路,我自己走便可。”
“小路崎岖,我带着你走。”
方逵说完这话便弓步半蹲,将背上的人放下来。
李朔月站在方逵身侧,抬头望天边的圆月,笑道,“逵郎你瞧,你瞧,月亮出来了。”
方逵狐疑地挠了挠头,想不明白方才着急的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走的人,这会竟然站在陡坡上悠闲的赏月。
不过他还是顺着叶嘉的话头往天上看,圆盘似的银月亮坠在半空,四周只有清冷的光辉,连颗星星都没有,瞧着清冷又孤寂,周遭的林子黑漆漆,这会又吹起了冷风,叫方逵这样正值壮年的汉子都忍不住抖了抖胳膊。
“这月亮好看是好看,就是瞧着太清冷了些。这会儿起风了,公子你冷不冷?”方逵走到李朔月里身边,贴心的牵起他的手,轻轻揉搓起来。
“公子,咱们这会儿不走吗?”
“逵郎,多谢你肯救我出来。我还以为自己一辈子只能呆在青楼里,等死了就用那破席子一卷扔去臭水沟里呢。”
“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叫你落得如此下场。”
方逵抬手摸了摸李朔月的脸,发现他的脸冰坨子似的冷,便使劲儿搓自己的掌心,搓热了就贴上去。
李朔月走到方逵正前方,扬起灿烂的笑脸。
黑夜里,叶嘉笑意盈盈的面庞在方逵的眼中还是很清晰,他双手捧着那张微凉的脸,看着那双在黑夜里也很明亮的双眸,心口忽然酸酸胀胀。
视线上移,方逵瞧见了叶嘉发上的自己亲手刻的木簪,顿时激动得面色涨红,他没有送叶嘉价值千金的东西,可他会对自己露出真心实意的笑。
方逵忍不住想,这个苦命的哥儿,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陆槐给的那些庸俗的东西。
“瞧什么呢?瞧的这么出神?”
李朔月笑盈盈道:“逵郎,你把头低下来。”
方逵没问为什么,只顺从地低下头,亲昵地与李朔月额头相碰。
李朔月踮起脚,抬头吻上男人的下巴。
方逵眼睛微亮,立马将人环抱住,害怕他站不稳。
李朔月缓慢吻上面男人的眉眼。
独特的温柔叫方逵心口微震,心口激起阵阵涟漪。
“逵郎,你真心喜欢我吗?”
“公子,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的!”方逵激动的抱紧李朔月的胳膊,雀跃道:“若公子能下嫁于我,我待你必定比那陆槐好上千倍万倍!而且我只同公子一人做夫夫!”
“逵郎,我胳膊疼。”李朔月面色不变,只笑着提醒男人。
“我这便松开。”方逵抱人的力气小了些,但不肯将人松开。
“逵郎,我有一件事想要求你。”李朔月踮起脚在方逵耳边低语,神情愈发温柔。
“公子,说什么求不求,你吩咐即可。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保准眼睛都不眨!”
李朔月微低着头,在方逵看不见的地方,神情忽然由温和转为狰狞,眼中飞速划过一抹冷冽的光。
“逵郎,有你这句话,我便知晓跟你是跟对了。”李朔月轻柔地笑了声,紧接着便低声蛊惑:“逵郎,我不想去西原,你选的地方太远了。”
“公子想去何地?”
“阴曹地府。”
方逵瞳孔一缩,疑心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他恍惚道:“公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可能再说——”
李朔月从袖中掏出那把刚沾过血的匕首,毫不犹豫直直刺进方逵的左胸膛。
“那可是好地方呢。”
李朔月再次扬起笑脸,对方逵笑。
“你要杀我?”
方逵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朔月,满面震惊,看到叶嘉月眼中森然的杀意,他既不解又痛苦,完全想不出来叶嘉为什么要杀自己?
明明上一刻他们还互诉衷肠,他还满面柔情地与他亲昵。
过了许久,方逵才艰难涩声问:“公子,为什么?”
李朔月收了笑脸,冷静地拧动匕首翻搅,仿佛手底下的皮肉是块死物。血腥味瞬间迸发出来,皮肉下骨血搅动的声音近在耳边。
胸膛的刺痛令方块瞬间回神,他急忙掐住李朔月翻搅的手,哑声问了句:“公子,到底为什么?我对你不好吗?!”
被男人掐住的胳膊刚好是被雨哥儿掐烂的那一块,李朔月手一抖,眉眼微蹙,不可抑制地痛呼一声。
男人的手随后便松开,紧接着,李朔月便将匕首全部刺入。
李朔月面色阴沉,语气极冷,“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我被陆槐兄弟欺辱,你一直冷眼旁观。如果我没有脱衣示好,如果你尝不到甜头,方逵,你还会救我吗?”
“我、我一直在想法子救你出来……”方逵面色扭曲,剧痛令他险些意识涣散,他强撑着才没有出手伤人。
“今日你可以为了美色救我出来,他日也会为了别的美人卖掉我。”
李朔月忽而扬手,拔出沾满血的匕首,紧接着又刺入方逵右胸膛,“你明明只爱这一身皮囊,却还要说许多谎话装作一往情深。”
“你总说有了身孕如何如何。”李朔月凄然的笑了下,“可我早就被喂了绝嗣的药,避子汤药不知喝了多少碗,命都没有几年,你却只想着叫我给你生儿育女。”
“方逵,你真的懂如何爱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