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逵抬头,面露不解,道:“他如何得知?”
“你送的木簪,他拿走了。”
“逵郎,若他将此事说出去,咱们可就真要做那亡命鸳鸯了。”
方逵低头沉思片刻,再抬头,凶相毕露:“我杀了他!”
“莽夫。”李朔月伸出食指轻点方逵的额头,弯起唇角笑。
“你若真杀了他,回了阁内,宋秋实问我要人可怎么办?”
“不会再回去,公子。”方逵又往前跪了几步,将李朔月的腿抱进怀中,压低声音道:“后日便是四爷的生辰,我同赵猛领了买酒的差事,我趁机买了些蒙汗药。”
“届时我将蒙汗药灌进酒中,公子只需将酒赏赐给庄子里的一众奴仆,等他们吃了酒晕过去,我便带着公子一起逃走。”
“倘若是那不吃酒的呢?”
“我多买了两坛子青梅果酒,吃不了酒的人也能吃。”
“院中护卫分批交接巡逻,你如何要他们全听你的话?”
“药倒这么些人,你要买多少蒙汗药?”
“这蒙汗药只需喝些甘草水便能解,若是叫人发现了,咱们可就跑不了了呢。”
方逵一下子怔住,显然并未想过这些,不过他又紧紧握住李朔月的手,坚定道:“公子,你别怕。只要大部分壮汉都倒了,剩下的人便不足为惧。”
“我力气大,他们都打不过我。”
“力气大,力气再大能抵得过四五十人吗?”
“若有那嘴巴大跑得快的,搬来了救兵,我们如何跑的了?”
李朔月支起下巴,笑咪咪道:“最好的法子,是叫所有人都闭嘴。”
方逵怔了下,脑子没转过弯,道:“这么多人的哑药不好寻。”
“哈哈。”李朔月乐不可支,“蠢材,谁要你寻哑药?”
“你去买些老鼠药,将这庄子里的老鼠都杀了。”
“你说,这样谁还敢拦着我们?”
“公子,这万万不可!”方逵大惊失色,急忙劝道:“如此这般杀孽太重,这庄里还有许多可怜人。”
“那你想杀雨哥儿,怎么不说杀孽重?”
方逵道:“他会害你。”
“可这庄子里的人难道没害我吗?”
“这些奴仆都是来伺候公子的。”
“哼。”李朔月冷笑一声,“伺候我来讨四爷欢心罢了,背地里不知怎样编排我这个娼妓。”
“公子。”方逵嘴笨,说不过面前人,只能生硬转变话题:“公子近日好好歇息,先养一养身体。”
“四爷今日闹了一个时辰。你瞧瞧我这满身的印子。”
李朔月露出左肩膀,柔声蛊惑:“逵郎啊,你可曾想过,若有一天这印子是你留的,那是一副什么光景?”
“想,我做梦都想。”
缥缈又不真切的嗓音飘进耳朵里,不由得让方逵幻想起来叶嘉口中的场景,霎时间他面红耳赤,忍不住捧起双脚亲了亲。
方逵哑了嗓子,道:“公子腰可还疼?不如我替公子揉一揉。”
拇指粗的金镯子还挂在腕上,方逵瞥见,心里又憋闷,总有一日,他也能给嘉哥儿打这样的金镯子。
李朔月踮起脚,哼笑道:“这镯子好重,你快替我摘下来。”
“好!”他早觉得这东西碍眼。
“这可是好东西。”李朔月半伏在榻上,弯起眼笑,“你一人奔波,太过辛劳。”
“这副镯子你拿给赵猛,看看他是如何反应,我瞧他常看这金镯,怕早动了心。若他愿意与你一道,我便告诉他,我日后还有其余金银相送。”
方逵一听便忍不住憨笑起来,“公子,我们当真般配,我也是这般想的。”
“只可惜手头没有东西,拉拢不了他。”
“好了,你快帮我揉揉吧。”
“这便来。”方逵将一对金镯塞进怀中,跪直身体,捶打起那截柳枝似的柔韧腰肢来。
两人说完话没多久,墨韵同竹栖一道进了屋。
墨韵怀抱大木盆,里面装了两尾通体鲜红的鲤鱼。
见众人都看向他,墨韵忍不住叉起腰,得意道:“公子,我方才钓了两尾鲤鱼,颜色可艳丽了。”
竹栖没见着雨哥儿,又见高大的汉子跪在地上伺候,心觉古怪,只询问道:“公子,怎的不见雨哥儿?”
李朔月刚合上眼,既不想搭理叽叽喳喳的墨韵,也不想回应竹栖的询问,只当作没听见。
方逵将头垂得更低,做出一副伺候人的谦恭姿态。
“公子,你瞧啊!”墨韵见李朔月不看,心中失落,他索性直接抓了只大的,拿到李朔月跟前让他看。
这鲤鱼腥味极重,李朔月不情不愿睁开眼,便一只足有小臂长的肥大鲤鱼正瞪着鱼眼朝自己张嘴,顿时没好气地看了墨韵两眼。
墨韵更委屈了,抓鱼的手一松,那鲤鱼又趁机挣扎,“砰”一下砸进李朔月怀里,鱼尾扫过他的脸颊下巴。
几人皆面露惊恐,李朔月黑了脸,怒声呵斥:“看什么?”
三人手忙脚乱抓起鱼,李朔月身上沾了腥味,面色不虞,赤脚走出去吩咐站在门外的赵猛,“去备热水,我要沐浴。”
赵猛急忙躬身:“小的这就去。”
鱼刚捉到,雨哥儿便拎着食盒进屋,见屋内脏乱,心忍不住沉了沉,强忍着温和询问道:“发生了何事?”
说罢,一双眼睛便直直看向湿答答的墨韵,其余二人连看都未看。
墨韵只得硬着头皮道:“我方才捉了鱼,想抱给公子看,但是没抱住,鱼从我怀里蹦出来,弄脏了公子的衣裳,打了公子的脸……”
“瞧瞧你,平白增添事端。”竹栖掸了掸身上的衣裳,忍不住嘀咕两句:“这衣裳可是我家公子特地令人给我缝制的,新衣裳呢。”
墨韵面色垮下来,丧眉耷眼,哼哼唧唧:“……我哪里晓得鱼劲儿那么大。”
“行了,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收拾?”雨哥儿小心搁下食盒,叮嘱道:“快去唤些人过来,将屋子洒扫干净。”
“我这就去。”墨韵急忙道,转身就想跑。
雨哥儿又道:“快把你的鱼拿走,腥味太重。公子不喜欢。”
“知道了。”墨韵忍不住嘀嘀咕咕,“雨哥儿,好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