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结束的其实很快。这个时代的人不兴通宵达旦的宴饮,这个时代的物资也不支持通宵宴饮,张诚在自己前世,偶尔单位放松一下,一起吃个饭吃到半夜,然后接下来去唱歌,唱完歌还要去洗澡,在洗浴中心睡一下起来第二天继续工作那种节奏,至少在这个时代是不存在的。
宴会似乎也没什么主题,大略就是和扶苏府邸有瓜葛的一些人聚一下。彼此认识一下,但是最近敏感的事情并没有提及。估计也是不方便。小事儿开大会、大事儿开小会。放到哪个时代都一样,涉及到秦始皇病危和谁来继位的事儿,绝对不会是一大帮人边吃边聊能确定的,这些事儿最后一定有个别人主事。宴会散了,张诚便离开扶苏府邸,慢悠悠往回走。身后传来车轮马蹄声,张诚本能的往边上让了一下。却听有人低低唤了一句:“小张大人请上车一叙。”
回头看,是一辆样子普通的安车。虽然样子普通,但是安车本身就规格很高,并非寻常人所能有。车子停在路边,张诚打开车门看去,车里却是芃芃公主。张诚犹豫了一下。
公主却在里面招手。张诚心中叹息一声,只好上车。车厢内部还算宽敞,张诚却自动缩在车厢一角,和公主保持着距离。
“我没想到你和我大哥还关系密切。”公主脸红扑扑的,虽然没喝酒,但是宴饮时热烈的气氛,也容易让人上头。
“公子扶苏久在上郡,对小臣一家还是多有照拂的。”
“我听说你是遗腹子,家里只有一个母亲相依为命,你长大,挺不容易的吧?”
听了这话,张诚内心有一丝波澜,公主这一刻颇有些温柔。
“六岁的孩子,就要被人掳去,还要被逼杀那么多人,你当时一定也很害怕。”
“嗯。”终于有一个人愿意从一个小孩子角度去想这件事了,怎么不怕,怕得要死。端炭盆进那个匈奴人帐中的时候,张诚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被识破,就会被杀死了。
“真亏了你了。”公主忽然探身过来,伸手摸了摸张诚的脸颊。
张诚向后缩了缩身子。
“都不容易,谁都不容易。”公主缩回身子,叹息一声。“我父皇也不容易,我皇爷爷是做质子被送到赵国的,我父皇在赵国出生,小时候也很受了些折磨和欺凌。”公主喃喃道。
这事儿张诚却没有想过。自己记忆里只有吕不韦送秦异人美女,后来秦异人做了庄襄王的事儿,倒是忽略了秦始皇出生在赵国,少年不幸的经历。
“当然,我父皇后来把那些欺负过他的人都杀了。”公主小声说。
理当如此,秦始皇是什么人!
“你说,大哥府中这些人搞这一出是干什么?”
“大约,就是要联络一下愿意支持大皇子的人吧?”张诚没法介入这么复杂的话题。
“今晚坐在首席的,我旁边的那个孩子是大哥的儿子子婴。”芃芃公主说。
子婴这个名字听起来耳熟。
“他府里也没什么能主事的人,子婴的母亲也不行,虽然嫁到我们秦国来的楚国女人都挺了得的,但是子婴的母亲不是能做大事的人。”公主说。“大哥的府邸人也太杂了一些,应该清理一下。”
秦楚七次联姻,其中宣太后芈八子和秦始皇名义上的奶奶华阳夫人都是楚人。嬴政能坐上王位,和华阳夫人密不可分。所以芃芃公主会说“嫁到我们秦国来的楚国女人都了不得”。
这些话题都不是张诚想触碰的,自己一个芝麻绿豆的技术官僚,和大秦皇位的传承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总之,希望我父皇好好的,希望我父皇能回来吧……”公主捂着脸叹息。
“臣下也愿陛下平安。”
“张诚啊,你6岁的时候就能保护全村的人了,那你现在也能保护大秦,保护我吗?”公主问。
张诚默然不语。
张诚觉得这位小公主和自己相处的时候,有一些异样。但是少女在不同的年龄,偶尔会无来由的喜欢上什么人。张诚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特别,值得伟大的秦始皇陛下的公主垂青。也许只是公主眼下身边没有年龄相当的贵族少年罢了。
自己这样一个小官,可以任由公主殿下呼来喝去随便驱使。至于两个人发生点什么,这事儿想都不用想。大秦律法就不支持已婚男子在外面勾勾搭搭,更何况是秦皇的小女儿。
自己也无意和赵杏儿之外的女人发生什么,说穿了,在这个世界上的姑娘,自己除了赵杏儿,谁也看不上。公主接近自己也不是为了什么情愫,每次找自己都是来解决问题的,自己在公主眼里就是个牛马。
“那个项羽,我不喜欢。”公主说。
“嗯。”项羽盯着公主的目光过于赤裸裸了。要说项羽比自己也没大几岁,怎么感觉有那么强的占有欲?或者只是因为自己没啥占有欲?毕竟对一个漂亮的公主,很多人会有一点想法。自己没想法是因为只把她当做是一个小女孩,而自己已经是一个有老婆、快有儿子的成年人了。虽然这个成年的身体才17岁多点,但是内心已经两世为人,已经很有些暮气了。
“他的眼睛怪怪的……莫非是古人说的重瞳?”公主嘟囔说。
“大概是一种眼病吧?他能看清东西吗?”张诚道。张诚不知道什么是重瞳,但是和大多数人长得不一样,那就是一种疾病。黑眼仁分裂开来,视力一定有问题。
“传说古代圣人就是目生重瞳,比如仓颉圣人。”小公主说。
“是吗?那仓颉的视力大概也不怎么好……”张诚道。
关于项羽眼睛的讨论没进行下去,张诚的话让人扫兴,也让小公主失去了继续研究项羽的兴趣。小公主说明天要去家庙为父亲祈福。张诚点点头,这才是为人子女此时此刻该做的事情,不过用处大概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