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甘心吗？当然不甘心。可是联盟非江家一家独大，更别说当时的江书砚深陷泥沼。
为了江书砚和江池悦，当初的他瞒着身边人答应了另外三家的要求。
不仅是陈毅，当年的特级小队除了江书砚和江池悦外，其他人都是这般下场。
聪明如江书砚当然看出了其中的阴谋，但彼时的他自身难保，根本腾不出手阻止另外三家。
等江书砚摆脱了身上的麻烦时，那些不平等的协议已经生效，他单方面撕毁就是公然和三家开战。
就像他不敢说自己能保住江聿初，只能寻求云岚的帮助，如今的他依旧不能凭一身之力与三家叫板，更别提当初。
不能不敢，而是不能。江家位四家之首，表面上风光无限，但居高位者有属于他的“不可为”。
江书砚能做的，只有尽可能为昔日的兄弟铲除暗刺，在遥遥之地护他们周全，或是假借任务的名义，探访昔日老友。
陈毅明白江书砚的无奈，所以他从来没有强求过他什么，更没有主动提过重回联盟。
但杨景阳是谁，他是这个世上最在乎陈毅的人。只要陈毅想，杨景阳就会为他铺路，不论代价。
“东风基地人数不多，理论上打散后归入其它基地没有问题，但它们绝对不会让一个曾经的基地长过来分自己的权。”
“几天前我们已经和江司令取得联系，江家会全力帮我们周旋，争取让东风基地全员并入总部联盟。”
“卡车已经准备好，物资也全都装上了车。基地长，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发。”
杨景阳死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现在只需要陈毅点头。
“对了，”张依琳像是刚想起什么，“以防万一，杨景阳交代过他会特意放跑一个人回去通风报信，所以我们动作最好快点，不然利比的人又要杀过来了。”
这个“万一”是担心联盟派人过来重修基地，杨景阳连这个可能性都想到了，直接来一手放虎归山断了联盟的后路。
其实东风基地灭了对方的一个雇佣团，已经是和利比基地结下死仇。除了联盟，现在估计也没几家基地愿意收留他们。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云岚听到这句话时抬头看了张依琳一眼，她口里那个被放跑的人，应该就是被她截杀的那个倒霉鬼。
这样的话，他们似乎暂时不用担心利比的人杀过来了。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云岚一言不发，任由事情继续发展。
故事是个好故事，云岚总算有了在人类社会待着的实感。她在迷城几十年见过的事加起来都不如外出这短短几天精彩，如同死水一样的生活总算有了涟漪。
果然，还是活人有趣。
不出意料，陈毅最后还是点了头，他亲口下令明天出发。让各小队队长下去做准备，陈毅借口累了，让其他人离开了他的住处。
今天接收到的信息量过于庞大，东风基地的人带着震惊离开。帐篷外，几人面面相觑，然后默契保持沉默。他们都需要时间好好消化这些事。
帐篷外，张依琳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陈毅昏迷期间，张依琳曾多次前来探望，自带社牛属性的蒋泠泠和她聊了“几句”，因此两人也算是混熟了。
见张依琳要走，蒋泠泠习惯叫了她一声“张姨”。
“您这是要去哪儿？”
“去替杨景阳收尸，”张依琳回头看她，眼里是平静的笑意，“虽然找到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去看看，毕竟这么多年老朋友了，而且他现在还是我的雇主。”
想起张依琳在帐篷里那句“我爱他”，蒋泠泠有些不放心。
“张姨，我们陪您一起去吧。我担心利比基地那些人还在附近蹲着，您一个人我不放心。”
她真正不放心的哪是这个，张依琳一眼就看穿了小姑娘的心思，但有人愿意担心自己总是好的。
“好啊，那就麻烦你们抽空陪我这个老阿姨了。”
在外执行任务，b13向来都是共同行动，所以蒋泠泠很自然地替队伍里的其他人做了决定。
等跟着张依琳走了一段路，她才反应过来云岚现在也是b13的一员了。对于这个非人的满级新队员，蒋泠泠至今还是怵得不行。
偷偷侧过一点脑袋瞄她，好在大佬看上去没有不满。不过大佬一直都是这个表情，蒋泠泠好像还没见过她其他样子。
云岚自然知道蒋泠泠在看自己，温和的视线回望她，四目在半空交汇，后者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眼睛。
“怎么了？”
“她怕我。”
顺着云岚的视线看去，江聿初也看到了蒋泠泠。
身旁的江时也三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事实上不止是蒋泠泠怕她，他们也怕。只是他们怕的没那么明显罢了。
云岚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心声一样，温柔的目光看向一旁的三人：“其实你们可以放松一点，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她的语气也如三月春风、温柔和煦，江时也很给面子的点头：“我们相信您。”
眼看江时也紧张的敬语都出来了，蒋泠泠赶紧想办法转移话题。目光一移，她看到了江聿初，然后她想起了一件事。
“初哥，你也是双异能吗？为什么你的火是蓝色的啊？”
江聿初没想到话题会被引到自己身上，听到蒋泠泠的问题，他肯定回她：“对，风火双异能。不过我的火是变异异能。”
这话一出，李浮亭和蒋泠泠的嘴已经成了“o”型，江时也和高言蹊没那么夸张，但脸上也是愕然。
张依琳只是个身手好一点的普通人，不懂变异异能的意思，但见他们这副模样，她大概猜到了什么：“变异异能很稀有吗？”
“很稀有，”蒋泠泠肃着小脸，“联盟划定的稀有异能有三：精神、空间和变异异能。”
“哇——”她反应过来，眼中一亮，“我们小队好厉害，居然集齐了所有稀有异能。”
“初哥，你的变异异能是怎样的？”
“幽火，继承常火高温、爆裂属性的同时，多出了火焰不该具有的附着性。另外比起常火，它更难被水浇灭。”
出乎众人意料，回答蒋泠泠的不是江聿初，而是云岚。这些话就像是印在她脑中一样，张口即来。
昔日的那人如今就在身边。她清楚记得说这话时，那人自信中带着一丝嚣张。
她还记得后面他对她说的话。
“放心吧，云岚。就我这天赋，就算在末世也一定能带你混的风生水起。”
她记得他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对着如今这人，她隐去后面的内容，将他那时的话娓娓道出、一字不差。
末了，她半弯着眸子看他：“我说的对吧。”
江聿初微怔，望着她那含笑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觉得她在得意。心情无端晴朗不少，他点了点头，眼中也有了点笑意：“没错。”
两人之间的氛围太过融洽，莫名让旁边几人生出插不进去的感觉。盯着他们，蒋泠泠眼中的八卦之火在燃烧。
张依琳轻笑出声，眼底深处划过一抹难以察觉羡意：“你们关系倒是好。”
蒋泠泠看向她，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张姨，您和杨副官是恋人吗？”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纯纯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她刚想开口补过，张依琳却快她一步：“不是。”她的态度果断，听不出一点伤感的意思。
蒋泠泠倒是没想到，她小心翼翼看她：“可您不是说...”后面的话她没说完，她相信张依琳知道她想说什么。
张依琳含笑望着她：“傻姑娘，我爱他又怎么样，难道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吗？”
“我是喜欢他，但我和他都知道，我们俩不合适。而且爱情从来都不是人生的全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东西比爱情重要了。”
“比如说？”
“比如说晶核啊，”说到晶核的时候，张依琳眼中有光，“晶核是这个世界上最实在的东西。爱人、朋友、甚至血脉至亲都可能背叛你，但晶核不会啊。”
“在财富面前，爱情算个屁啊。”
说起晶核的时候，张依琳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刚才的悲伤和惆怅仿佛都是假的，此刻的欢愉才是真实。
蒋泠泠想到了什么，她不确定地问道：“您说杨副官是您的雇主，他给了您多少？”
“他的全部身家，”张依琳幽幽叹了口气，“所以我才喜欢他。这个世界上像他这么大方的雇主可不多了。”
知性深情的形象瞬间碎成了渣渣，如今的张依琳在b13小队几人眼中俨然是一个财迷。这副样子，倒有点像江聿初和云岚当时在交易圈遇见她的模样了。
身边几人见她这副样子，好笑又无奈。唯有云岚静静望着面前的女人，唇边笑意不明。
几人到了彻底坍塌的墙外，正如他们所料，场外只有一片焦土，连块骨头都看不到。循着当时的记忆，众人甚至移开了碎石也没有发现尸体的痕迹。
古牧凑热闹似的跟在众人身后，东嗅嗅西闻闻，偶尔“汪”两声引起众人注意，看着也是忙得不行。
江聿初看向云岚，试探性询问她能否感受到什么。
云岚摇摇头：“他已经死透了。没有精神波动的东西，我也无法察觉。”
“不过，”她忽然抬头，如水的眸中荡开一片温柔，“我很高兴你找我帮忙。”
她的表情专注，眼中只有他的身影。被她这样注视着，江聿初忍不住移开视线，耳朵微微泛红。
细想起来，两人相遇以来，江聿初从来没要求过云岚做任何事。即使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云岚一定会去做。
这听起来不错，说明他对云岚没有企图，但从另一个角度想，这何尝不是两人生分的表现。
云岚知道这不能怪他，毕竟对他来说，他们才认识几天，比陌生人亲近不了多少。但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江聿初，现在的我很强，”云岚突然开口，在他望过来时，她直白道，“所以你可以多依赖我一点。”
“江聿初，我为你而来。”
其他人都四散着寻找杨景阳的痕迹，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被这直白的话语击中，江聿初大脑宕了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似乎很喜欢他现在的反应，眼底升起淡淡的笑意。转过身，她看向不远处的众人，柔声开口：“古牧。”
远处的狗子动作突然停住，它顿了一下，然后回头、猛地朝云岚的方向奔来。
她蹲下身，揉了揉狗头：“认真找找。”
“汪——”
云岚开口了，这对古牧来说性质就不一样了。身下的阴影突然扩大，无声的黑暗以它为中心向外蔓延。
b13小队几人察觉到了不对，几人下意识朝云岚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
“张姨！”蒋泠泠突然拔高了声音，把张依琳吓了一跳。
“怎么了？”
b13四人连忙移动身形，把张依琳围在中间，尽可能遮挡她的视线。
负责转移注意力的蒋玲玲绞尽脑汁:“就是..那个...”
这片区域并不大，古牧的搜索很快就完成了。阴影消失的那刻，四人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
“汪——”古牧愉快地叫了一声，然后朝一个方向跑去。
云岚就跟在它身后，走了两步发觉江聿初没有跟上，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走吧。”
“好。”
刚才的动静江时也四人也看到了，几人猜到是古牧发现了什么，带着张依琳也走了过去。
古牧最后停在了某块碎墙前，对着碎墙刨两下，江聿初快步上前移开了碎墙。
墙下，一块金色的方牌静静地卧在黑土上。
“这是！”张依琳身躯一震，蹲下身拾起方牌，她的指尖遏制不住地轻颤着。
“汪汪——”
云岚贴心充当翻译：“古牧说，有关杨副官的东西，这附近只有这一个。”
张依琳的身体挡住了几人的视线，除她之外在场没人看到牌子上写了什么。
起身时，她已经将方牌收了起来。面对六人，她表情平静，除了眼尾有点红外看不出其它异样。
“好了，我们回去吧。”
翌日，基地内的所有人都在避难所外集合。
陈星宇和A1小队的队长搀扶着陈毅出现在众人面前，陈毅环视一圈，郑重开口：“上车，我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