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路况是真的不好,路面一个大坑接一个大坑。
张红英被颠的特别难受,沈建珍还是满脸兴奋。她觉得这样颠啊颠的,很好玩。
“还是头班车好,都有座位。我们去读书都是下午,车上人挤的满满的,站都站不稳。
一有人招手,车子就一脚急刹,全车人就往前倒去。
司机师傅说,一脚刹车一块钱,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一脚刹车回本,急刹车特别猛,刚开始坐车我摔倒好几次。”
沈建珍屁股都被颠的离开座位了,也丝毫不减兴趣。而张红英双手紧握扶手,面色发白。听见沈建珍滔滔不绝说话,尤其烦躁:“你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你看,我老早说了叫你不要吃东西!”沈建珍才注意到张红英神色不好看,眼神关切,嘴里还要絮叨。
“我不吃肚子里空的,更不舒服。”张红英嘴硬。
“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按按,很管用的。”沈建珍拉过张红英的手。
张红英穿的是短袖,沈建珍在张红英前臂内侧,腕横纹上三指宽的地方,两条筋之间轻柔的按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车子慢慢进入市区,路况好了,还是按压这个穴位真的有用,张红英感觉自己没那么恶心了。
按了会,又在张红英手背第一、二掌骨之间,继续按。过会,张红英感觉头又不疼了,胃也不难受了。
沈建珍应该是身体还没养好,车子又颠,稍微用点力,鼻尖上又冒出汗来了。
张红英赶紧道:“好了好了,我不晕车了。”
沈建珍才收回手。手指尖因为用力有点发白。
张红英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按按就好了?”
沈建珍回答:“我妈晕车晕的厉害,第一次回外婆家的时候,外公教的。
我外公是老中医,就教了我这几个穴道。
你要是按了还不好,我还有其他几个穴道可以试试呢。”
张红英好奇的问道:“给你妈按管用吗?”
“管用的呀。她在家里经常说头疼,我也会给她按。也是管用的。”
“你原来对你妈这么好啊?我们光知道你经常跟她吵架。”
说别的都一脸无所谓的沈建珍,一听到这个话,一串眼泪就下来了。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有什么用呢?我把心肝挖出来给她,她还要分一半给我弟弟。
总之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做什么都是不够的。
明明是自己的错,还经常打我出气。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她会把我弄死。
那我就算了。她要打我,我就逃,就喊。
她其实很蠢的,有的时候人家故意挑事,让她打我,她每当必上。
关键是,她一边这样对我,一边还教我要爱护弟弟。还叫我挣钱给弟弟娶媳妇。
我又不是牲畜,越打越听话。我都对她产生逆反心理了,但凡她叫我做的,我就绝对不做。
她还叫我嫁在本村,方便照管娘家。
我才不,我要跑的远远的,跑到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去。”沈建珍呜咽着说。
“好了好了,我们去苏州,苏州就没人认识我们。”张红英安慰道。
俗话说的: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还好,沈建珍脑子聪明,性格硬,马上就可以脱离樊笼了。
她心硬的很,后来吴小红经常哭着说想女儿,哭着认错,说自己不该对儿子那么好,对女儿那么差。沈建珍并没有因为吴小红的哭诉而原谅她。
嘴上说:“算了算了,过去就过去了。你给我读书,总也算是对我不错。”但是还是几乎不回家,除了一个月一万的费用,也不大肯拿钱出来。
钱也是可以直接给沈建兴,绝对不给吴小红。
连外公外婆,都能收到沈建珍偶尔给的孝敬,就是没有给过吴小红。
她认为,其他人都可以对她不好。稍微好一点她都会记牢,也会报恩。吴小红不能对她不好,一点不好她也记得牢。反正,你养我小,我养你老。我包你衣食无忧,但是感情,对不起,没有。那个对你有感情的女儿,老早被你打死了。
不要以为随便哭诉两句对不起,就能换来没关系。
童年缺失母爱的那个小女孩,一直在哭泣。长大后、功成名就、财富自由的那个人,没资格说没关系。
沈建珍人生的艰难,大半来自吴小红的疏忽甚至打压。
沈建珍眼泪来的快,去的也快。
去苏州的路上,风光很好。基本上都与大运河同行。路边种满了垂柳,河上满是船。基本上都是运的建筑材料。石子,沙子。
沙子装的尤其满,船舷基本上与水面平齐。
张红英小时候,还能在运河上看帆船,挂机船出来后,帆船、橹,都被淘汰了。
但是他们也就是盛行了十几年,九十年代中期,拖拉机,卡车,就取代了挂机船的地位。
张红英觉得自己真的是只知道埋头干活,这世界的变化如此之大,而她非得活过两辈子才能注意到。
等快到苏州的时候,张红英紧张起来:“你真的能找到沈新宝家吗?万一找不到怎么办?”
沈建珍奇怪的看了张红英一眼,拍拍她的头:“怕什么,有地址,怎么会找不到人?
我觉得我们最多需要担心一下,如果他出差了,人不在家怎么办,或者是他虽然跟我们的爸爸们有点交情,但是跟我们没交情,所以不愿意帮忙怎么办?
找人是最不需要担心的事啦!”
张红英被她说的更担忧了:“那如果人家只是不愿意帮忙,多半碍于面子还是会给点指点的。人出差了就完蛋了。”
沈建珍笑:“红英,你真应该一个人多出几趟门,要不你胆子太小了。
你这种特别紧张的样子,出门才容易遭遇坏人。
你本来要带我出来的时候,也没计划去找知青啊!
现在我只是提了一种可能,你好像就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了。
其实你这样是不对的。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都不行啊。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啊。”
张红英点点头。确实,沈建珍的路太远,她不可能一直跟得上。两个人最后肯定是要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