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南疲倦合了合眼。
他没说话，态度却相当的明确——
她是以什么身份来询问他的？
还有，她到底是以什么态度来过问这件事的？
宋瑜的背脊笔直，双腿合拢，坐的板直笔正像个小学生一样，她唇角抿紧，没有再开口询问，病房里的空气陷入一阵沉默，无端让人感到窒息。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开始变得分外难熬。
这时，吊瓶里的水接近尾声。
宋瑜抬眼看过一眼，站直身体，“我去叫人过来。”
周庭南道：“坐下。”
宋瑜身体比意志先行，下意识坐回凳子上。
周庭南漆黑眼眸提起，脸色苍白，他神色却比以往更加沉稳内敛，如同一座沉默的大山伫立在宋瑜面前，“我以为我最近的不出现就足够表明我的态度——”
宋瑜头低下去，“我……”
周庭南抬手，“我不是非你不可，宋瑜。”
宋瑜唇瓣倏然抿紧，这会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抱歉。”
“没什么抱歉的。”周庭南说，“这是我的选择，既然我选择了，后果自然也是我能承担得起的。”
宋瑜：“……”
周庭南半坐直身体，宋瑜伸出手过去扶。
男人径直避开她的手。
“好了，我说完了，下次不要再过来了。”他淡淡开口。
良久，宋瑜才道：“我想去周家看周老太太，听说她身体不太好——”
周庭南眸色没有任何情绪和波澜，深深看了她一眼。
没有拒绝，但是也没有同意。
宋瑜手指发凉，算是知道周庭南这边行不通了。
僵直站起身，她踱步往外走去，把房间门拉上。
脚步声远离。
周庭南眸底闪过一丝戾气，很快，这点戾气随着重新拉开的房门消散，他抬眼看过去。
护士走到床边，换了一瓶吊瓶。
不是宋瑜。
等到人走之后，周庭南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收拢成拳。
所有人可能会因为过去种种而优柔寡断，但唯独周庭南不会，他不是这种人，也不会选择一直在过去停滞不前。
宋瑜站在门外。
到底是不放心周庭南一个人在这。
片刻，她往外走了几步，去联系周庭南的秘书。
傍晚，太阳光的最后一线光沉没下去。
整个房间黢黑冷淡。
男人身影亦融入其中，变成化不开的墨团。
走廊亮起的灯线泄进房间。
张秘书满头大汗地走进房间，手上提着一碗小馄饨，抬头看过坐在病床上的影子，旋身摸索着打开灯。
周庭南正定定看着他。
张秘书心虚扫过一眼窗外，问：“周先生，我来给你送晚餐了。”
周庭南：“人呢？”
张秘书努努嘴：“还在外面，怕你生气，不敢进来。”
周庭南不置可否。
张秘书斟酌几秒，“我能看出来宋小姐对您是有心的，你也没必要对她那么苛刻，小姑娘嘛，对于大不可违的未来总是有点怕的。”
他顿了顿，又说：“我问过护士站的人了，听说人一直都在门口守着，您下午换水的事，也是她一直在盯着。”
周庭南淡淡道：“我看她胆子不小，现在不是大得很。”
张秘书语塞。
周庭南屈指揉了揉眉心，“你送她回去休息。”
张秘书：“那您——”
接下来的话在周庭南一个眼神里被逼了回去。
张秘书硬着头皮出了病房。
宋瑜坐在病房外的走廊，听见开拉门的动静，她转头看过去，身体站起来，问：“他吃了吗？”
张秘书摇了摇头：“没有。”
宋瑜：“他要怪我可以怪，但是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张秘书没接茬，只说：“我送您回去吧，宋小姐。”
宋瑜顿了顿，张秘书过来了，她的确没理由留在这里。
“好。”
张秘书开的是库里南，把宋瑜送回去后，他又折身回了医院。
周庭南坐在病床上，正和时延在说话。
时延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她心软了吗，有没有抱着你哭？”
“没有。”周庭南打断说，“你是过来听我八卦的，还是来和我说事的？”
时延嗓音带笑：“很少看见你这么狼狈的样子，多问了两句，不过她既然能够在外面守着你，肯定就是对你有意思，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主要是要等她想通。”
周庭南没说话。
时延识趣转了话题：“你的感觉没错，你上次受伤的确有港城那边的人在插手，应该是那位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周庭南：“他入境了？”
“暂时没有查到，可能是非法入境也不一定。”时延说，“你要不然还是跟你老爷子服个软，如果真脱下这身衣服，他肯定会针对你。”
周庭南侧目看向外面黑压压的天，淡淡说：“我就怕他不来针对我。”
时延无语。
周庭南脱下这身衣服，一是因为宋瑜和他的关系，二是因为一个潜在威胁。
不拔除，心不安。
-
宋瑜随便在医院吃了点东西，回家直接便睡下了。
次日，头昏脑涨的去公司上班。
张纯拖着椅子过来，“听说装修团队被换了，是做什么事了吗？”
张纯是公司里的八卦小能手，一闻八卦，是铁定要打听清楚才肯收手的。
宋瑜：“我也不太清楚，是王主管那边的决定——”
张纯目露失落。
宋瑜笑了笑，说：“不过听说跟以前离职的员工有关系，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还是等主管的调令吧，对了，你知不知道公司内部谁和张茜关系好？”
张纯眸子闪了闪，摇头道：“不知道，她走了，我才来的，我怎么知道她和谁关系好。”
平常人的反应，应该下意识是——张茜是谁？
张纯的反应却好像两人都认识。
且，两个人都姓张。
长长睫毛垂落，宋瑜煞有其事点了点头。
中午的时候，她把名单交了上去。
最后一行赫然是张纯的名字。
她没有注意，她去吃饭之后，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打开了她的电脑。
宋瑜是临近下班得到王丽华的消息，说她到时候会一个个约谈，让宋瑜不要太担心了。
宋瑜点了点头，到点收拾东西，便出门去了医院。
周庭南不让她去。
她只要去得悄无声息，不让他发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