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这燥热的夏似乎就要过去,伴随着水中央的荷叶也渐渐凋谢,取而代之的是上面的果实。
而畅春园门前的花枝,一身穿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的女子,此刻正轻垂着眼眸,她正专心的用着手中的舀子舀起一舀子水来,这水从舀子中倾泻而下,女子含眸而笑,见这花枝被水浇透,更加湿润水灵。
她手指轻抚摸上这花瓣,又笑了笑:“真好。”
安陵容这些时日在圆明园待得并不枯燥,竹息日日督促,每日拿着画像来到她跟前,要她见着画像就能知晓画像中人是谁,幸好,幸好她本就是聪慧而坚韧的,似乎她能感受到,竹息在指导,在提点,在教养她。
她知道,这是为她好。
她前世就是这般坚韧,回想起苦练冰嬉的那些日子,这点子,只不过微末罢了。
她正忙碌着,动作却被来人打破了,是芳若。
芳若的旗头穗子微微荡漾,穿着墨黑色的宫装,只宫装此时随着步子的带动而抖动,她的气息有些不匀称了,到了安陵容跟前,她道:“安慎容,可否通传一声?”
“这闲月阁中的沈贵人病了,太医诊断是时疫。”
时疫?
她脑海中在思考,只事态紧急,她放下了手中的舀子,步子急促入了畅春园东侧屋子。
“陵容,什么事?这般慌张?”
“失了体统。”太后轻声训斥道。
安陵容还未说话,身后的芳若已经跟了进来,芳若行礼之后恭敬的答道:“太后娘娘,闲月阁中的沈贵人得了时疫。”
“发起了低烧,皇上让奴婢前来禀告一声。”
“这,这该如何?”
“时疫?”太后蹙了眉,又按部就班的吩咐道:“既然是时疫,将闲月阁旁的人手撤走,由太医院上下倾力诊治。”
“闲月阁旁洒落预防的药粉,各宫室全部用艾叶薰一遍,闲月阁不许任何人出入。”
“是。”
芳若转身走后,太后的眼神微眯,吩咐道:“竹息,你也用艾叶将这屋子薰一薰。”
“陵容,你去皇后处,让皇后也预防一番。”
“是。”
安陵容转身出了畅春园东侧正屋,看来太后还是重视皇后的,她想。
只几步之遥,安陵容走得快,刚到了畅春园西侧屋子,便看到有宫女开始忙碌,用这艾叶开始薰宫室,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只这个念头被她压下,还是当差要紧。
剪秋正站在门前指挥着:“这处薰些,那处也薰些。”
“今日送过来的汤药,都喝些,这些日子不要随意走动。”
她打断了剪秋的话语:“剪秋。”
“安慎容?”剪秋回过头来,浅浅见礼。
二人并肩入了畅春园西侧正屋,皇后见安陵容来,笑着问道:“安慎容,可是皇额娘有什么吩咐?”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后娘娘听闻沈贵人得了时疫,心中还是惦念着皇后娘娘,让奴婢赶快来告知,用艾叶薰宫。”安陵容答道。
“多谢皇额娘挂念,适才圆明园总管太监来了一趟,各宫都已经开始薰宫了。”
“那便不打搅了,奴婢还要回去当差。”安陵容正要转身离去之际。
皇后出声叫住了她:“安慎容,留步。”
安陵容停下正要转动的身子,转头看着皇后:“皇后娘娘,可还有事情吩咐?”
皇后眼中带着怜悯,还带着探究:“安慎容,今日听闻一事。安慎容可莫要伤心。”
伤心?
安陵容心中激动,她快速的猜到了是安比槐出事了,只脸上还带着疑惑顺着皇后的话头说下去:“为何伤心?”
“安慎容,今日听闻你父亲安大人,运送军需,途经济州地界,军需被抢,安大人下了大狱,主使人是济州协领沈贵人的父亲,沈自山。”
皇后淡笑着,看着面前这位太后宫中的慎容,寿康宫难以插入她的人手,她想要揣测太后的心意,准确来说,她更需要这位慎容记她的恩,太后不会管这些事的,前朝的事,太后鲜少过问,卖个好也是无错的。
即使她不记自己的好,不来求自己,她也会记恨上沈眉庄的父亲,这于自己而言,是有利的。她想。
安陵容神色一滞,她按下她要狂喜的心情,只闷声说道:“奴婢知晓了。”
“多谢皇后娘娘。”
她没忽略皇后眼中的眼神,今日皇后来告诉她这个消息就如同前世皇后是在等待她去求她,去依附她。
可是这一世,她不求了,也不依附了。
安比槐死了才好,她的一生,不幸的开端就是来源于安比槐。
不,准确来说-包括前世。
可她现在要怎么做呢?
她停留在畅春园的花枝前,勾起了唇边的笑容,在看向这娇艳的花朵时,她感慨,今日的花怎么这般好看?
她不会求情的,她要扮演,扮演一个无助,却又懂事的慎容,她努力想起前世的一幕幕,神色变得哀伤。
再次步入畅春园东侧屋子的时候,太后瞥了眼入内的安陵容, 见她脸色带着悲伤,也不似去时的平静,惊讶于这是怎么了?
“陵容,你这是怎么了?”
“无事。”安陵容故意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声音却闷沉:“太后娘娘,奴婢很好。”
她抽了抽鼻子:“太后娘娘,奴婢去看着底下人薰染艾叶了。”
“对了,还有药汤,奴婢去取来。”
她慌乱的逃离,太后正准备说这事有底下人来,用不着你,只见她肩膀耸动,似乎是伤心极了。
太后愕然:“竹息,去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是。”
在太后看不到的地方,安陵容终于平复心头的狂喜,她一刻也不敢在太后面前多呆,生怕太后看出了端倪,刚刚她就要装不下去了,太过高兴,太过欢愉,差点笑出了声。
没想到,甄嬛按照了她的想法做了,没想到,甄家这把刀子这般好用?
她要想一想,她前世可是用过那瘟疫方子,前世时疫来袭,城外流民流离失所,想想圆明园内这般密不透风,都染上了,何况城外呢?
这泼天的富贵,不能让甄家拿去了,安比槐也不需要,倒不如给敦亲王,毕竟是盟友。
比起其他人,她更愿意和敦亲王打交道,至少他是个好父亲。
一路行至了圆明园的厨房,厨房内十分忙碌,各宫室的人都在不断拎着木桶,有去闲月阁伺候的,还多喝了几碗,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芙蕖。
芙蕖正在费力的拎着木桶,身子随着木桶而倾斜,脸上灰扑扑的,芙蕖抬眼见到安陵容的时候有些惊讶,在对上安陵容的眼神之时,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跟在了安陵容的身后,直到安陵容停下了身子,走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四周林荫密布,芙蕖也跟在了身后。
“见过安慎容。”
“芙蕖,可能联系到敦亲王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