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灰的,地面是黑的,碎雪飘然而至。而白色夹在灰黑之中,难免显得太过突兀。
此番场景下思来想去,似乎自己之前有过这种经历。对了,是葬礼,那纷飞的纸钱和昏暗的天地,一旦联想到便愈加觉得它们相像至极。
唉,真是没想到,劳伦斯竟是有福之人,连老天都在为他举行仪式。
马上到河边了,我确实一次没回过头,根本发现不了有人一路紧随身后。
出于目的地就在眼前,着急之余没仔细看脚下,一块溜光的石头超级滑。好在有手里的农具能支撑身体,趔趄两步差点倒进刺骨的水里。
然而除了踩水的扑通声,还有身后一人的尖叫女声。听起来感觉有些熟悉,于是想要立身看看去。但恢复身姿的过程内,一个不小心,这下彻底趴在了水中。
雪天里,浑身湿透,那是相当冷。还未挣扎两下又发现,左腿有磕碰,潺潺往外淌血,右腿抽了筋,一动也不能动。
身后那条身影快速赶来,她将我扶起又问我有事没,疼不疼。
“没事我还行,只是摔一下,不算是很疼。诶,你咋跟来了?”
“毕竟那么远,放心不下嘛。”
“唉,你呀,真不听话。”
此番话是我以长辈口吻说的,因为马上到劳伦斯跟前了,得厉声批评一下她,好责令其赶快回去吧。当然,想法归想法,至于能不能实现,就要靠我的演技来说话。
此番关键是,一定不能让她做出应答,所以趁着她纠结如何解释时,上来我就一顿噼里啪啦叭叭。
“你松开吧,已经可以了,我能站得住的。还有谢谢你啊,时间也不早了,你快点儿回去吧。尽管放心,只要缓一会儿,天黑前绝对能赶回家。怎么?愣着不动干啥?我都又说一遍还不听嘛?别惹我生气,真的!你就快回去,好吗?行,还不动,明天我不来了,而且我还要告诉劳伦斯,你之前说自己不认识他。也不知他听到这话,会是什么感受呢,恐怕不会太好受吧。而且你别觉得委屈,这是你逼我的,懂了吗?”
这一席话的功夫,我的神情先从客气、再到委屈、后是受够了她的反感。而且说实在的,演下来挺累的。所以效果好不好,能不能达到预期,也就只能这样了。
不过我还是希望,起码要有一点吧,最差也得她收敛一下。但从结果来看,估计是一点作用也没起到。
我在弯腰呼哈喘息,她竟然还能笑起来。
“给人都气成什么样了,你还有心情笑,快离我远点。”
“行了,我不烦你了,给你送到河对面,我就回去总可以吧?”
“至于吗?就这四五步路,我一蹦就能过去。”
“小孩子真犟,快别逞强,拉着我,走吧。”
实在是不想纠缠,也为了能省点时间。我接纳了此项提议,一把拽住其伸来的手,三步并两步直接就到了对岸。
先是对周围观察了一番,还好劳伦斯是在树的背面,从我们站着的角度很难看见。
后才与面前的女人交谈,她提溜着裙摆仍笑容满面,似乎在期待我接下来的发言。
“好了,你回去吧。”
“这么着急干嘛?你刚说还要歇一下,我在这儿陪你多好啊。”
“我简单休息几分钟,这难道还用人陪吗?”
“那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让我多待几分钟又怎么了?而且一个人多没意思呀,我还能陪你说会儿话啥的。”
“我真服了你了!我这就走好吧?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女人笑出声音,悦耳又动听,我快疯了。起身要走,顺带喝住她,不料传来男声。
“行了约翰,带她过来吧。”
那人音色低沉,我请他重新复述一遍,才终于确认了其所说的。
“一个二个都不知道自己很烦人嘛。”
我有些生气,用中文抱怨,他们听不懂,但也没人问我。
那么原因呢?听到劳伦斯的动静,格蕾丝立马跑过去了,怪不得有善变的女人之说。
甚至我刚还被围着转,转脸就被冷落,不自觉地也有些失落。于是特意隔得远远的,赶紧把正经事儿做做。
这儿的土挺硬,才刚挖没两下,就震得手发麻。静下来喘口气的功夫,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对话, 我可以发誓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
前边是,女人哭了,男人安慰她。且此处细节不必多讲,毕竟后边的争论才是重点。
女人说,想要陪他,自己也不想活了。男人劝,这样太傻,求死是错误做法。
女人问,原因是什么。男人答,生前都没在一起,死后再强求没必要的。
女人骂,又不是她自己的原因,让他不要拿那些理由来胡扯。男人怼,也不是他自己造成的,归根结底他俩人都有错。
女人求,希望他再别提了,她从没因此事怪罪过对方,不然如今不会要不想活。男人让,这些他能理解,更肯定对方的感情没错,但却仍旧坚持她不能那么做。
……
这俩人之间的气氛很焦灼,一会儿硬气一会儿又示弱,让人搞不懂如此简单事整这么复杂干什么。
可能爱之深、意之切吧,自己一段恋爱经历都没有,怎么能去看破人家的虐恋呢。
到这我已听累了,是时候继续干活。当然内容还有很多,不过早就能看出结果。劳伦斯不可能接受格蕾丝那么做。
其实换做是我,自己也会是这样的,我也相信大部分人都会这样的。毕竟大部分人嘛,他都有一定的良知,都是不想拖累别人的。
这话说的或许有些绝对了,也有不在少数的人无恶不赦,但他们大多数只是对外人那样,对亲近的家人也挺掏心掏肺的。
思考不宜过多,他们已经消停下来,我得抓紧赶赶进度了。
用时将近两个钟头,坑已刨的有一米深。本想喊他们过来看一眼能不能行,但那俩人在那树下紧紧依偎着,稍微有点眼力见都不好意思去打扰。
无奈之下,自己也找处空地静静待着,反正也要不了太久他就要彻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