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次日,自然是圣诞。
今儿是个好天,阳光普照,很温暖。
我们路过一座小镇,想要买点礼物带回家。但这边冷请的,似乎不像是过节,家家户户都是大门紧锁,更别说路上人都见不到一个。
好意思称最重要的世界性节日呢,连我之前越来越没年味儿的春节都比不过。
不满归不满,但事儿还是要办。无奈我俩挨个敲打沿街的每个店面,不管卖酒卖布还是卖杂物的全都要打扰一遍。
功夫不负有心人,把大半条街走完,终于有家老板出现。起初他倒也不情愿,只是格蕾丝拍着鼓囊的腰间,才既为难又喜出望外的将我俩迎进里面。
“自己挑,我这儿啥都有,但钱花少了可不好走。”
强买强卖的行为真让人反感,但我和格蕾丝又不好发作,毕竟这也是好不容易才找来的唯一选择。。
“你有想法吗?”
“没有,孩子那么多,他们喜欢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呢。”
“那有没有啥你想要的?要不要我帮你选你一个?”
“也没有,你要这样不妨直接把钱给我,然后留着买些食物还能顾好日后的生活。”
女人轻抚我的头发,满脸宠溺与感动,却又未说什么。
随后我们就一直保持这个动作,我也只得在她旁侧亦步亦趋地跟着。
女人嘴里时不时嘟囔道:“这个,那个,哦对了,差点忘了它呢。”其结果便是用的时间不多,选出来的东西数量倒相当了得。
老板大喜,速速给我们结账,钱包从取出来后立马瘪了,此时的女人却依旧笑呵呵。
难以理解,如此大手大脚,也不知她多年来独自在外,在这乱世里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把钱换来一大包无用之物,我和她一人提着一边走出店,愁眉苦脸恰好对上欢快笑颜。
或许是观念不同吧,我觉得不值,但她认为值,两人只能无话可说,各自享受自己的乐观与悲观。
临到家门前,她让我伸出手,递来一根羽毛和剩下的钱。
后者的意思我懂,但前者就不明白了。就算是非要给我选礼物,也不能是搞一根羽毛吧。难道她听说过那句话?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这不应该呀。
实在想不通,我得问问她:“这是啥?礼物吗?我是不说过,你不用给我买嘛。”
“是的,它是一支笔,我想你有可能会用到,而且也不贵就买下来了。”
“笔?”疑惑的我确实也听说过,中世纪欧洲是用羽毛笔的,看来就是手里这样的没错。
女人欣喜地点点头,再结合她的此番心思,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我边扭捏着边应付收下,以至于自己连谢谢都忘了说。
一通咣咣砸门,缝隙中探出个小脑袋瓜,上边挂着两条金黄色的麻花。
“嘿,格蕾丝,我回来了。”
之前并未有什么想法,现在却总感觉有些别扭,原因是这一个名字代表了俩人。
“哦,约翰,这位是?”
“要不你自己来介绍吧?年纪稍大的格蕾丝女士。”
这其中关系本来就够复杂,自己都觉得别扭得不行,更别提给他人解释清楚了。
于是我准备把问题抛给当事人,但少女格蕾丝却提前抢答。
“什么?问你呢,叫我干嘛?”
“她没叫你,可爱的格蕾丝。顺便自我介绍一下,我也叫格蕾丝,认识你爸爸。”
“这样啊,那好吧。不过你来这儿是?怎么没见到父亲呢?”
“我们进去说好吗?能不能把孩子们也叫来呀?”
“.嗯,唔,呃……”姑娘抿起嘴,做出思考状,并连续清嗓。
“是啊,我们进去吧,有件事得通知大家。”有了我插话,女孩儿纠结之下,还是将我们一同迎进去了。
进入院中,少女立即遁去身影。她是去呼唤散乱四处的孩子们,整个视野里一片闹哄哄。我和女人则信步小院,短短几步路远,她接连感叹,啥都没变。
这里曾经是什么样,我管不着。但我知道,人回到故土时最心软,也最心酸。
“没变还不好?”
“当然好,有家的味道。”
“考不考虑留下?”
“……”女人眼含热泪,似哭似笑。
可能问得太突兀,我赶忙解释道:“劳伦斯不在,总得有人替他。”
尽管已竭力表现出真诚,但我始终不是他本人,所以起到的效果也微乎其微。女人不置可否,径直走进大厅,坐下后再不发声。
间隔有一会儿,孩子们陆陆续续进到屋里,先是哄作一团又排好站齐,一切都是叫格蕾丝的少女出的力。
“孩子们,都仔细听,你们的父亲,也就是劳伦斯,他昨日染病去世。”
女人没有半点铺垫,直接把事儿说完,语气相当坦然。而由此导致眼前上演着,这边哭那边叫的混乱场面。
都什么跟什么啊,可以不避讳地讲,此番做法连我都惊呆了。
暂且不论这种消息大家能接受与否,但起码也应考虑考虑孩子们的感受。所以对于她的片面之见和直抒胸臆,我无法做到予以她理解和感同身受,更看不下去此刻她跟没事人一样自顾自地低着头。
然而我又能做什么呢?怕是什么都没有的做吧。就算想要保全自己,避免被人追问唾骂,估计也只剩一个办法。
那便是,闭嘴一言不发。
只是孩子们还会对自己投来求证的目光,再三思考之下我出于本心还是做出了回答。
“都静一静吧,她说的是真的,劳伦斯确实死了。”
此话一出,连锁反应愈演愈烈。先是零星的几个大孩子带头,毕竟他们和逝者相处更久感情更深。后是连片的孩子群紧跟上来,想来逝者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也不轻。
整个大厅,原本除了吃饭,总是会显得很空。现在哭喊吵闹声响充斥在空气中,谁来都得评价一句满满登登。
事无常例,绝有意外。几个年龄稍大点儿的男孩子始终无动于衷,我可以解释他们自认成熟男子汉才能做到更理性。
然则有一处奇怪,我却总也解释不出来,甚至越想还越不明白。
我的格蕾丝,她面无表情。倒也不能说没表情,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表情,最贴切的形容应该是极端平静。
对此我联想了很多,但心中纵有一万种可能,也无法将她如此状态的原因确定。
眼下人多,想问问她,也只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