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莫名的遗憾,殷文彬将次子介绍给蠢蠢欲动的亲友、股东们,重点说了些他在国外的成就。
在身体不好的情况下,他需要一个顶梁柱来顶住股东们蠢蠢欲动的冲击欲,他的儿子在这方面显然是合格的。
甚至于在听说他的某些事迹后,这些老朋友们神色中还闪过些惊叹。
虽然殷枭并不和他亲近,但白手起家的他在狠辣和为人处世上显然要比生长在他庇佑之下的长子强上一些,能压制住这些不老实的老东西们。
一场葬礼被玩成了社交游戏,除了在排位前不断鞠躬的女人,似乎没有一个为死者的离开感到伤心。
在送走所有来宾后,殷枭扶住他摇摇欲坠的父亲,温和道:“我送您回家。”
看着那相同的脸,殷文彬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了长子在关心他的身体。
他握着殷枭的手臂缩紧了一下,半晌道:“好。”
他任由殷枭扶着他朝车子上走,缓缓开口:“住酒店不是长久之计,你搬回来怎么样?”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是带着长期奋战的想法的,因为这个小儿子似乎并没有和他特别亲近的打算。
哪知,他这话一出口,殷枭竟然就答应了:“好。”
在父亲诧异的眼神下,殷枭无奈:“您的身体都这样了,我还能去哪里?”
这话贴心无比,让殷文彬心中熨帖。
他拍了拍儿子的手臂,叹息:“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你。”
“我不是也一直没有来向您求援吗?”殷枭显然更知道如何打感情牌,说出的话让殷文彬感叹至极:“您不怪我倔强自讨苦吃,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殷文彬一听这话,就想到他在外面受过的苦,眼眶微微发红:“你受苦了。”
要是他早早关心一下他,是不是现在他们之间的感情不会这么生疏,是不是他也不会时隔二十多年才见到儿子?
这孩子受尽了苦痛,到头来却还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不要怪罪他。
这是多懂事的孩子,竟让他心中都升起了愧疚。
也许是因为身体不好的时候人会格外的脆弱,殷文彬竟然真的因为殷枭这惠而不费的话产生了异样的感情,眼眶微微发红。
殷枭笑得越发温和,也越发像新闻上殷鸿的模样,低声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您别再想了,费精神。”
殷文彬重重点头:“都过去了,以后我们爷俩好好的。”
说话间,殷枭亲自打开车门,手抵在上方,让殷文彬坐进了车中。
在他们父子身后,有一个女人默默的跟着,在后方一辆车前停了下来。
殷枭驻足回眸,看着那脆弱的女人,轻声道:“你也要和我们一起回家么?”
凌漪听到他的声音,抬头时有一瞬的恍惚,想要露出些笑来,却又立刻停止。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匆匆上车,像是不敢面对这张与亡夫一样的脸一般。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殷枭脸上的笑慢慢淡下来,他摸了下自己那张脸。
“小二,还不上来?”
殷文彬亲昵的叫着他小时候的名字,殷枭温和的应了一声,从车子的另一面上了车。
车门关上,他再也看不到关于她的一切,却并不妨碍从殷文彬那套问消息。
“她今后还要和我们住一起吗?”
提起那个名字,殷文彬面上有一瞬的沉冷,却又在片刻后无奈恢复如常。
他儿子是在婚礼上死亡的,他自然有理由去恨凌漪这个刚过门的儿媳妇。
但是在婚礼之前,凌漪就无比反对去游轮上举办婚礼,只想在市内酒店中简单办上一次,无奈他儿子不肯,百般无奈之下凌漪才同意更改地点。
如此一来是他的儿子自寻死路,让殷文彬对凌漪厌恶不起来,可却又无法对她生出什么好感,只能这么冷处理着。
如今听小儿子问起她,只冷声说了一句:“她都已经嫁进来了,不在家里还想去哪?”
如今凌漪公司的生死存亡还在他的掌中,只要他放弃对她的支持,她绝对留不下父母的财产。
如此,她敢不为老大守着吗?
现代社会,殷文彬也不求凌漪永远为老大守着,可在他活着的时候,她就永远别想去找别人,必须以他家老大遗孀的身份活着!
殷枭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像是对凌漪是否留在家中的行为冷漠至极。
可殷文彬却道:“小二,你可别对她心软,这个女人狠着呢,你兄长去后她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这也是他对凌漪最不满意的一点,死的是你的丈夫,你竟连点伤心都表现出来?
这像话吗?
闻言,殷枭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冷淡道:“我的兄长在他们的婚礼上走的,您想让我对她怎样心软?”
他这样的表态,无疑让殷文彬非常的满意,正当他颔首之际,却听殷枭话音一转……
“不过不曾伤心这点却是有待商榷,”在父亲微微不满的视线中,殷枭面不改色的道:“父亲可听过哀莫大于心死?我看她,倒是有两分这个感觉。”
殷文彬蹙眉:“真的?”
殷枭微微摇头:“一家之见,我对她也不太熟悉,随口一说罢了。”
像是真的随口一提,对那个人并未有什么在意似的。
可殷文彬却回忆起了这些天凌漪在老大失踪后的表现:
寻找踪迹的时候属她最积极,在葬礼上虽然没有哭泣,却始终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环节。
在他身体抱恙的情况下,还能将葬礼办得如此圆满,也不全是丧葬公司的努力。
想到这,他语气微微缓和了些:“算她心中还有几分成算。”
殷枭却并未再接话,言多必失,他为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说一句话就可以了,再多老家伙就要起疑了。
他不动声色的转换话题,开始与殷文彬讨论今日葬礼来客们的表现,分析哪个心中有小九九。
回程一路上的商讨飞速的消耗着殷文彬的精力,待到家得时候他的面色已经彻底白了下来,身形摇摇欲坠。
好在他大儿子的葬礼已经结束,他终于可以安心的在医院中疗养。
而这间别墅的主人,就只剩下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