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盯着他的动作,嘴角勾起满足的笑意。
她依旧站定不动。
温孤雾白见笔尖的朱砂足够了,几步走到岁岁面前,少年弯了腰,一手轻抬起她尖细的下巴,一手执笔。
在确定好点的位置后,少年提笔,将湿润的笔尖落在岁岁眉心。
随着温孤雾白执笔下压的动作,一点明艳艳的朱砂落在少女的眉心,远看过去,它像是一颗突然生长出的朱色小痣,也令岁岁的眉眼明丽生姿。
这便是朱砂开智。
岁岁眉心一湿。
有微凉的触感落在她的皮肤上。
温孤雾白点完,指间的力道一松,手腕一个漂亮流畅的翻转,便将笔移开。
看见她眉心点的朱砂形状圆润,色泽艳丽后,他静若深潭的眼底泛起一点叶落湖面时带起的一圈波澜。
他已然从岁岁现在尚且稚嫩生涩的眉目间窥得未来她容貌惑人的一角。
这一世,他会守着她,会陪着她一起长大,会用自己的双手为她扫清障碍。
这个发现,以及这个在心里达成的只有自己知道的决定,令温孤雾白的心情在一瞬间变得极好。
岁岁睁着眼,眼前的画面陡然一转。
她仿佛回到了金石村。
在这个画面里,她回到了那间墙壁灰败的房屋,她的年龄也在六岁。
正是先生说要给她开蒙的年纪。
她置身在宽敞的一处地上,看见矮小的自己穿着干净的衣物,背着先生让胡家婶婶给她缝制的招文袋,直挺挺地立在一群孩童之中。
六岁的她正站在先生的面前,她展开双臂,满是欢喜地冲先生一鞠躬,深拜了下去。
先生也笑着,眼神温和,慈爱。
其后,先生笔润朱砂,像是世子一样在她的眉心完成了朱砂开智这一流程。
岁岁的眼睛里泛起点点碎光。
旋即,她所看到的画面消失,站在她眼前的人,不再是曾经的先生,而是她现在效忠的世子。
做完这一切,岁岁收敛起心神,拂开伤感的情绪,她翘着嘴角,迫不及待地在温孤雾白的示意下坐到椅子上。
她盯着整套的笔墨,发了会子呆。
少年抬步过来,问:“会拿笔吗?”
岁岁脑袋一点,回:“会。”
关于如何正确拿笔的这个点先生是教过她的。
少年再问:“那会写‘人’吗?”
岁岁迟疑了。
她想,她应该是会写的,但她到底没有机会实践过,便如实道:“……见先生写过,但奴没写过。”
温孤雾白听完,绕到她的身后,这种看着她一点一点成长的感觉对他而言分外新奇,却又让他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
注意到岁岁握笔的姿势正确,他当即猜出是村子里的那位先生教她的。
想来岁岁的先生,是一位摒除世间偏见,敢于挑战迂腐陈旧,且心有沟壑,品行高洁的人物。
只是那样一位人物,相信他留在任何地方都能有一番成就,却为何会甘愿留在偏远的山村教书?
是有难言之隐,还是有非要这般做的理由?
亦或者,是有自己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