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青龙使内厅。
叶刘京顶着刺眼阳光,看见人来人往的小院里,坐着一个丢了半条魂魄的人。
风水轮流转。
半个时辰前,乔怀还是借着金护国,青龙使名头耀武扬威的小人,现在只变成个小人,威风一点不见。
叶刘京迈着四方步,走到他面前:“乔怀,跟我走吧!”
“不去成不成?”乔怀低着脑袋,丧气垂头,完全没有之前威风的绣衣卫鱼龙使的豪气。
“这是青龙使大人的命令!”
乔怀站起来,佯装凶狠:“叶刘京,咱俩之间的仇恨解不开,你去杭湖府办的可是要命的大案子,你就不怕我给你下绊子?偷偷坏你的事!”
叶刘京不屑地瞧他一眼:“知道,你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
乔怀畏惧地退后一步,奇怪询问:“什么意思?”
“仙升教的人我能弄死,玄教的人我也杀了不少。你真觉得你很厉害,若是想杀你,我有几十种办法弄死你!”
叶刘京向前一步,背对他说话:“你只是恶,比坏,比老子差远了!”
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在当归镇血案中,失去良心。
迷雾太深,想看清楚自己是谁,太难了!
乔怀看他背影,面带畏惧,真让这家伙成为自己上司,那咱这辈子不是完了!
叶刘京突然回头,惊得乔怀后退一步:“要不是看在你,在金大人教诲下,守绣衣卫规矩,在我成为鱼龙使后,再也不敢对我正面动手,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你的命,全靠你自己胆小,留下来的!”
乔怀愣在原地,一时间,他分不清楚,到底谁是坏人啊?
大家不是都说,叶刘京在东都绣衣卫衙门,是最仗义最善良的好人啊?
他们在集体骗人啊?
这家伙的样子,他像个好人吗?
乔怀退后一步:“那到底为何是我啊!只是因为我曾经得罪过你吗?”
“不完全是,更加是因为我比较欣赏你这个人才。”
叶刘京思考片刻,决定把将要在杭湖府遇到的最大危险告诉乔怀。
他沉吟片刻开口道:“那边是王大人的休息室,里面没人,你随我去,我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不过,你确定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可……”
乔怀拿出好不容易积攒下的勇气,昂头开口道:“你莫要以为你是我的上官,就能小瞧于我,我在绣衣卫摸爬滚打多年。”
“从资质上论,我不比刘文刚浅,若不是他有个好兄弟,现在该升蟒袍使的人当是我!”
叶刘京脸上挂着奇怪的微笑,在前带路小声开口:“那就跟我来吧!咱们绣衣卫衙门的兄弟,都知道,我不是个小气的人,你来询问,我还能不告诉你。”
东都绣衣卫衙门不是常驻衙门,衙门内房间不多。
青龙使占据最大的一个,来早的蟒袍使占据剩下两个大偏厅。
王三正和来得比他早不了多少时间的苏和风,占据两个小房间。
房间虽小五脏俱全,处在偏殿角落里,只有一个大门进出。
叶刘京目视乔怀进去,他身子似有似无地挡在门口:“你知道杭湖府催收税银这么大的案子为什么落在我身上?”
“又为什么,我明明有跟玄教邪人勾结的嫌疑,陛下会放过我吗?”
乔怀略带不服开口:“我知晓,你定是上面有关系,拿钱疏通过,现在绣衣卫衙门里,都在传,你有钱的事。”
钱,叶刘京真没有多少。
他只是比别人肯花钱,来东都之时,他一心只求杀了郑力夫,哪怕跟他同归于尽也行。
一个将死的人要什么银子?
杀山贼得来的银子,长寿山上的银子,还有收取宋阁老东王给的银子,他一文钱都没有留下,都送了出去。
平白无故留了一个送财童子的名号,本是无心插柳,没想到柳成荫,倒是成就他的好名声。
还给旁人留下一个他背景深厚的印象,练武之人,不缺银子的,天下少见。
连皇上都缺钱,这类人不是根骨好,就是背景足。
他摇摇头,并没有否认:“不完全是……”
乔怀一脸震惊,后退一步,不敢相信开口:“难道朝堂内传闻是真的?”
“啥传闻?”这次轮到叶刘京看不明白了。
“他们都说,陛下曾经多次沿水路东去,而你就来自东山州……他们说……你是陛下的私生子!”乔怀声音越来越小。
叶刘京生气怒吼:“这完全是无稽之谈,谣传!谣传!”
皇家薄情血脉,哪能生出来他这么重情重义的孩子。
乔怀小心后退,他察觉到了,叶刘京这份生气的表情,很虚伪啊!
这更加证明,他心里的猜想,叶刘京这小子是皇家血脉!皇上就算不是他亲爹,也得是他二叔!
“就当是谣传吧!”乔怀讨好开口。
“什么叫,就当是谣传吧!本来就是谣传,压根没有一丝可能的事。”
阳光洒落。
叶刘京堵住小书房内的阳光,挡住吹入的风:“老乔,我本来不愿意给你说的,以你的本性,你受不住这个秘密,但是没办法,现在事情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
“我就毫无保留地把秘密告诉你!”
“我跟皇家并没有恩情,不但如此,陛下太子,现在估计都恨不得,我立马死在去杭湖的路上!”
乔怀拼命摇头,现在他的脑袋挂在叶刘京的耳垂上,叶刘京脑袋落地,他也活不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出上京城时候。”
“我还听闻消息,太子亲自为你求向陛下求情,那时候刘文刚还不知道这消息,肯定不是他向太子求情,那就必然是太子念及你们之间的感……”乔怀看叶刘京凶恶眼神,不敢再说下去。
叶刘京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那是,太子怕陛下不杀我,他怕陛下明面上说杀我,暗地里随便找了一个尸首装成是我!”
乔怀脑袋转一圈,却卡着怎么也转不动:“这就更不对了,既然如此陛下为何要同意赦免你,与太子共同派人杀你不就行了!”
他说得简单,毕竟天下没有长久的仇人,只有利益,利益可以改变一切。
朝堂之上,太子与陛下的关系恶劣,并不是秘密。
叶刘京耐心解答:“这就更简单了,他们都怕,对方的人,假意杀人,实际上救人!”
“所以,这才派我去杭湖府,杭湖府事情严重,税银不出事则已,出事从来不是小事。”
“杭湖府的人要是动手杀人,绝对不会留情。”
“蟒袍使说出来好听,但我武道实力不够,陛下给我派来一个看上去就弱不经风的小太监,还有两个不如我的鱼龙使,你觉得……我们这队伍,立马出发,能在杭湖府活下来,能走到杭湖府?”
“噗通!”乔怀这一次没有因叶刘京的嘲讽而激动。
他的内心,全笼罩在对死亡的恐惧里。
陛下要他们死,太子也要他们死,杭湖府的人也不给他们活路。
这……怎么活?
如何才能活下去?
门外光明,乔怀眼里全是黑暗。
他问出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一句话:“这到底是为什么?”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乔怀也是坏人,坏人这些套路,他都熟悉,他突然反应过来。
他本能觉得叶刘京要告诉他的事,或许是个好事,但绝对不是能让他保命的好事:“别!别!莫要说,我不听……我不听!”
“因为……”叶刘京不给他机会,快速吐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