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宅邸的马车上，洛里安眉头紧锁，不断回顾着自己与黑夜女神教会的往来经历。
首先是前天，邓恩和戴莉帮他从昏迷中苏醒，邓恩负伤离去，事后却没有询问任何问题，就好像这件事情不曾发生过一样。
之后更是让他直接进入地下基地，接触内部的核心人员。
今天，他居然从一个推销员的手推车里捡到了变异的太阳徽章，而这东西在三年后可是被封存在查尼斯门后面，需要队长亲自申报才能取出。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不断翻涌着各种念头。
黑夜女神以及祂的信奉者毫无疑问属于温和派，而黑夜女神也是自己的老乡，当初祂更是直接化身占卜师，提点刚刚穿越的克莱恩。
“也许今天的那个推销员……也是女神在向我释放善意……”
洛里安心里想着，努力回忆那个推销员的面容，却觉得他的五官越发模糊，甚至无法被具体地描绘出来。
“也许我也是女神的眷者，否则没有任何理由永恒烈阳会让我活下来。
如果是这样，那么圣徽里的神血从何而来就不难理解了——祂们爆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永恒烈阳流下了一滴神血，被女神用圣徽盛装后交给了我……”
洛里安打开车窗，望着逐渐变得灰暗的黄昏。他仿佛看到黑夜正在缓慢降临，笼罩天空，那是一种温和、凉爽的感觉。
“赞美女神。”
洛里安诚恳地在胸前连点四下，做出了黑夜女神信徒最通用的礼仪。
当然了，他可不会觉得成为女神的眷者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许多事情还是需要他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主基调依然是“挣扎求生”。
晚上，洛里安泡了个凉水澡，觉得穿越以来积攒的疲惫和不适都消散了许多。
今天消除了永恒烈阳方面的隐患，接下去只需要专心对付老哈利，这让他觉得身上的压力卸去了不少。
毕竟一个是不可直视、不可窥探的神明，一个只是年近60、居心不良的老头子。
现在他有很多办法对付老哈利，实在不行，可以把偷偷的把那枚变异的太阳圣徽放在老哈利的房间里。
一个人只要停留在太阳圣徽周围超过一个小时，他的灵魂就会被净化，变成只知道赞美太阳的白痴。
即使是非凡者，停留时间也不能超过6小时。
不过这种事情肯定会招来值夜者和其他教会人士的关注。不到万不得已，洛里安不会出此下策。
太阳圣徽的影响范围是15米，刚才回家后，洛里安已经把它锁进一个锡制的方盒子里，放在了后花园最偏僻的一个杂物仓库。
那里平时很少有人去，后方紧挨着一片山林，即使有人偶尔路过，也不会停留超过一个小时，他们最多感觉到身上一阵温暖。
擦干身体后，洛里安裹上家居服，缓步走回卧室。正好艾琳端着今天的晚餐上楼了。
餐点依旧丰富，只是这回似乎没有蘑菇浓汤了。
“先生，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告诉哈利先生你对蘑菇浓汤非常着迷，几乎每顿都不能少的程度。”
“很好。”洛利安拿起一片苹果，放在嘴里：“他有什么反应呢？”
“他让我停止提供蘑菇浓汤。说等你签了这份合同之后再继续提供。”
艾琳把一份薄薄的合同文件从托盘底下拿出来，打开封面，放在洛利安身前。
洛里安略微看了一遍条款，这是一份代理人合约。内容是他老哈利将全权代理洛里安，负责管理耶德家族的全部生意，今后所有高级雇员将直接向他汇报工作，并受他的考核监督。
换句话说，只要洛里安签字，老哈利就将成为耶德家族的“摄政王”。
“动作挺快呀，这老家伙。一听到我犯毒瘾，立刻就把合同准备好了……”
洛里安嗤笑着，翻到合同最后一页。
在耶德家族的家徽下，他看到了许多名字，都是受雇于耶德家族的高级雇员，他们负责管理7个种植园，两家纺织工厂以及一家私人银行，这几乎是耶德家族剩余的全部资产了。
他们在这份合同上签字，算是默认了老哈利成为他们的新上司。
到这一刻，洛里安才真的明白自己是什么处境——群狼环伺的孤家寡人。
梅恩·耶德死后，他手下的那些高级雇员根本不会买洛里安的账，他们认为跟在老板身边七八年之久的老哈利更值得信赖。
洛里安有些不快，但无力反驳。
因为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即使自己不签合同，杀掉老哈利，问题也不会得到解决。
只要这些高级雇员不信任他，总有一天又会蹦出来一个小哈利或者老波特，想着将他的家产占为己有，而雇员们还是会在合同上签字。
而且前世的洛里安是个苦逼的打工仔，这一世的洛里安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两世为人加起来接近50年，也凑不出一天的管理经验。
作为非凡者，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要放在扮演法和晋升序列上，他明白自己不是什么天才，不可能做到文体两开花。
所以最后洛里安得出了一个相当憋屈的结论：
他现在还不能动老哈利，甚至得乖乖在这份代理人合同上签字。否则那么大一摊子生意直接砸在他手上，估计不出两个月就得破产。
“而且按照扮演法，我不能把精力都花在工作上，得偷懒才行。所以还是需要一个代理人……”
洛里安沉默着重新低头开始检查合同末尾的那些名字，比对了半天后，他发现上面似乎少了一个人。
负责管理耶德基金会的维娜·艾伦，她不支持老哈利的倡议，并没有在合同上签字。
洛里安摸着下巴，脑子里回忆起那个女人的身影：身材高挑、穿着得体的正装，五官不算出众，但有一头像火焰一样抢眼的红色长发。
那是一个做事果断坚决，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也是廷根市投资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洛里安拿起笔，在那堆名字的最上方添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下印章，然后递给艾琳：
“你拿给老哈利吧，然后再煮一份加了料的蘑菇浓汤，拿上来倒进马桶里冲掉。”
“告诉他，我喝完汤之后很满意的睡着了。”
“是，洛里安先生。”
艾琳相当敬畏的弯腰行礼，拿着合同下楼去了。
洛里安关上门，有些疲惫的躺在了床上。
这几天他的扮演法几乎完全停止了，因为要来回奔波，而且脑子里操劳的事情太多根本无法偷懒。
就目前来说，这条新途径的能力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更看不出潜力何在，也就是扮演的时候比较轻松愉快。
洛里安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琢磨着自己也许应该再吃一份魔药，成为双途径的非凡者，毕竟怠惰途径是自然形成的，与后天的非凡特性并不冲突。
“也许应该从值夜者那里着手，走克莱恩的路……”
在纷乱的思绪中，他的眼皮渐渐沉重，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醒了过来，感觉到一股寒意。
窗外夜色沉重，彩绘的玻璃上满是杂乱的树枝影子。楼下的大门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许久都没人应答。
他伸了个懒腰，起床穿鞋，然后下楼开门。
门口站着一个不算高大的男人，他穿着身黑色风衣，发际线略高，眼眸深邃。
“打扰了，洛里安先生。”
“邓恩队长。”洛里安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你信里委托的事情，有消息了。”
邓恩的声音在夜晚里显得相当空旷：
“你的管家是位相当有城府的人，和许多名流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但是我们还是找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邓恩接着说道：
“哈利·维尔先生并不是贝克兰德人，而是来自恩马特港一个不算富有的贵族家庭。
年轻的时候，他染上赌博的坏毛病，欠下了巨额的赌资。为了避难，他带着自己的家人逃到廷根市，并且放弃了自己的贵族头衔。”
洛里安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倒是没想到老哈利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去。
邓恩站在月光下，接着说：“但是债主并不想轻易放过他，他们追到了廷根市。所以，为了活命，他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卖给了廷根一个黑帮的头目，用来换取钱财。”
“我们找到了他的女儿，和她交涉过，她愿意出庭替你证明老哈利当初犯下的罪。”
“此外我们还收集了他这些年违法犯罪的证据，包括收受贿赂、敲诈勒索、走私毒品……都是他在替你父亲管理生意时犯下的，合并起来应该可以让他在监狱里度个十来年的长假。”
“多谢。”
洛里安惊喜过望：“没想到你们居然能挖掘到这种地步，这才叫做专业，哈哈。”
邓恩的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意：“原本我们不会这样子窥探一个普通人的隐私，但就在昨天晚上，有十几个混混到黑荆棘安保公司闹事，其中一个还把罗珊推得摔倒在地……”
“谁这么不长眼……”洛里安好奇地问道。
“按照他们的交代，是老哈利先生觉得我们和你走得太近，所以想警告一番。”
洛里安沉默了，没想到老哈利居然干这种蠢事，活该他倒霉：
“那些混混后来怎么样了？”
“我原本想将他们送到警局，但戴莉和罗珊非常要好，有些气不过……
接下去一两个月，那些家伙估计都下不了床，得靠着别人喂饭才行。”
“戴莉女士果然……”
洛里安停顿，斟酌了一下用语才评价道：“嫉恶如仇啊…”
闲聊完毕，洛里安又和邓恩商讨了一下后续的计划。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受到了老哈利的监视，毕竟现在是权力交接的重要阶段，他肯定不想出任何意外，否则也不会派人去骚扰黑荆棘的人。
所以后续的诸多安排，他都一一交托给邓恩，并允诺事后会给出足够的报酬。
邓恩对于所谓的报酬显然不是很在意，他注视着洛里安：
“你不信任身边的管家和厨师，但却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代给我们，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你不怕我们黑吃黑？你相信我们是好人？”
“是的。”
洛里安微笑：“这是一种直觉。”
下一刻，他突然觉得周围的夜色变得幽深，天上的红月越拉越远，最后变成灰蒙蒙的光，像针尖一样缩进夜空里。
洛里安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黑漆漆的卧室里。窗外树影婆娑，红月悬挂在夜幕之中，邓恩早就不见踪影。
“是梦境，刚才邓恩通过梦境绕开了周围的监视，把信息传递给了我。”
洛里安坐起来，长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