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剧院内，略显浮夸的彩色灯光从舞台上来回摇晃，一个身穿大红色衣服的小丑正在老旧的钢铁支架上攀爬。
这是马戏团的“当红明星”，他的动作滑稽而魔性，让人想起小鸭子、卓别林和企鹅。
在空中翻腾几周后，小丑落入一条滑梯之中，从尽头飞跃而起，然后双手从背后擦出两团绚丽的烟花。
“所有廷根市的人们，你们值得一个美好的下午。”
啪嗒，小丑稳稳地落在地上，涂满油彩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掌声淹没了舞台，小丑转过身，在下降的幕布中走向后台，下一场节目的演员们顿时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工作。
“非常完美的演出，亨德森先生。”
一个戴着金边眼镜、黑色正装的男人走了过来，脸上堆着笑意。
“团长，我上次说过，今后要称呼我为小丑了吧？尽管不清楚原因，但我从朋友那里听说了消息——生活中越像个小丑，我的消化进度就越快。”
小丑的声音依然阴阳怪气，他随手把彩色手杖丢进道具箱里，整个人倒在沙发上。
“是，小丑先生。”
团长低下头：“另外，我在观众席上看到肯了，也许他有急事要见我们。”
“肯……”
小丑皱起眉头：“最近我常常感到不安，这是一种不祥的预感，你不觉得最近很多事情都太蹊跷了吗，团长大人？”
“先是老哈利在接近胜利的时候被翻盘，然后是你，差点在新罗夫人的文学论坛上被人逮住……最离谱的是，兰尔乌斯那个不要脸的、为了活命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混蛋，他居然会跳河自杀？”
小丑摊着手，有些歇斯底里：“然后这个肯，遇到一点不顺利的事，居然第一时间想着把自己的同伙都找出来，压根不考虑背后跟了几条影子！”
团长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有人想通过肯，找到我们？”
“只是猜测，但在危险临近的时候，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收起尾巴，乖乖躲在巢穴里，而不是大摇大摆地寻找同伴。”
“你用那东西通知肯，叫他回家等着，有机会我们过去找他。除了约定好的时间，不准到剧院来——除非他真的想看我表演马戏。”
小丑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团长：“还有，你那些拐卖人口的生意也得先停一停。”
“可，可是……贝克兰德那边开出了相当不错的价码。”
团长还想辩解，但在小丑冰冷的目光中语气越发微弱，最后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
观众席上，洛里安随大流鼓着掌，刚才那个小丑的身手相当不错，有些像非凡者，但那些动作普通人经过训练也能做到。
至少克莱恩一家虽然一直在鼓掌，却没有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
梅丽莎倒是瞪大了眼睛，小丑下场后她还津津有味地观察着舞台上那些金属支架的构造。对他们来说，这样一趟剧院之旅，已经是相当奢侈的娱乐了。
洛里安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在廷根大学蒸汽与机械系设计了一个奖学金，而梅丽莎正好对这个领域感兴趣。
（也许可以在周明瑞穿越前做点前期投资，和他们一家搞好关系……）
洛里安还在思索，突然发现肯有了异样的举动。
他变得有些不安，缩在位置里，像是正在遭受训斥的政府职员。
片刻后，他略微侧过脸，有些紧张地四下张望。
尽管这些动作很隐蔽，但就像蜻蜓点水的波纹一样，还是被一直等候在旁的洛里安捕捉到了。
他目视前方，用手臂碰了碰奎因。
“我没有看到任何线索，没有信号，没有人靠近，也没有异常的声音。”
奎因嘀咕着：“也许这家伙只是痔疮发作了……”
说话间，肯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拢住黑色的大衣，从放满了脚的过道穿过。
“麻烦让一让。”
他看起来相当友善，嘴里不停念叨着，一走到开阔的道路便加快了脚步，从剧院的侧门走去。
“怎么办？”洛里安问道。
“追吧，大不了抓起来逼供。”
奎因把手里的餐盒揉成团，塞在座椅下，然后起身跟了过去。
真没素质……
洛里安吐槽了一句，但也站了起来。
剧院外的街道上。
肯脸色阴沉，步伐很快，并且尽量挑着人多的地方走，还时不时回头。
但两个非凡者的跟踪哪里是他能察觉的，真正让洛里安头疼的是，怎么在闹市区把这家伙拿下。
“跟到他家里就行了，正好方便逼供。”
奎因看起来熟门熟路，洛里安瞥了她一眼：
“你还懂这些……”
“呵呵，保证让他把家底都掏出来。”
追踪的过程本来很顺利，两人已经靠近肯的后背。
但就在经过一个安静的巷道时，奎因的脸色突然变了。
她看着四周的墙壁，眼神惊恐地说道：
“我在这里杀过人……”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额头渗出了一颗又一颗汗珠。
洛里安看到一道黑气从墙角斑驳的阴影中飞出，钻进了她脑袋里。
随后奎因的大腿上泛起波纹，一条肌肉“活”了过来，化作猩红的毒蛇，钻出了皮肤。
鲜血顿时喷洒在路面上，奎因来不及惨叫，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洛里安顾不得恶心，连忙将手掌靠近那条胡乱挥舞的活肌肉，用怠惰的力量将它冷静下来。
“你没事吧？”
洛里安抓住奎因的胳膊，那触感就像抓住了裹在皮包里的一群毒蛇，它们在不断窜动，想要从骨头上脱离，想要钻出皮肤。
很难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痛苦。刚才的黑气只是引子，一个导火索。现在这些症状其实还是源自前几天奎因对赫密斯的那一瞥。
即使只是一瞬，凡人也不可能承受得住天使的恶意。
奎因已经失声了，她张大了嘴，咬着洛里安的手臂，痛苦让她眼泪和汗水奔流不止。
这一次洛里安靠的再近也没用了。
更糟的是，洛里安耳边开始响起不间断的嗡鸣，灵性嗅觉提醒他有危险正在不断靠近。
（有人来了……）
洛里安咬着牙，在急迫的压力下，他想到了一个去处，连忙集中精神，目光锁定身旁的墙壁。
片刻后，一扇火焰凝聚的大门出现在墙壁上，自动打开，凶险的火焰喷薄而出。
洛里安把奎因横抱起来，大步走入门内，随后火焰焚烧，颜色越发深沉，像是逐渐烧焦的黄纸，连同那扇门也一同消散。
大约过了一分钟，一道滑稽的身影出现在巷道之中。
马戏团的小丑皱着眉头，走到了洛里安消失的位置，抬起鼻子用力嗅了嗅。
一股并不明显的硫磺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呵呵，我猜的果然没错。虽然没能占卜出具体是谁，但确实有人盯上了我们……”
小丑按住礼帽，遮挡脸上的油彩，片刻后团长跟了上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让肯去报警，就说有「恶魔」在追逐他。让值夜者去调查追逐者的身份。”
小丑嘴角上扬，脸上依旧带着笑意。